禮部尚書都下了獄,判了死刑,朝中一時間人人自危,但陛下沒有再接着查下去,隻是将那些涉案人員一律杖五十,官降三級,春闱重考,主考官換成禮部侍郎和時境遷。
……
诏獄陰冷潮濕,一灘灘幹涸的血迹顯得格外瘆人,暗黑的牢籠裡,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下一下的敲在人心頭上。
“時大人,别來無恙啊。”
時越緩慢的擡起頭,眼裡都是憤恨,“時境遷!我是你的父親!你為了一個死人,置時家于不顧,原來平日裡的恭順良孝都是裝出來的!你我父子二十年,我居然沒看出來你骨子裡竟然是黑的!”
時境遷恍若未聞,他慢慢蹲下來,旁邊的侍從将盆和紙錢都放在地上。
他伸手,點燃了紙錢,時越在火光中看見了他冷淡的眉眼,時境遷這才擡起頭,不似時越的歇斯底裡,他的聲音微涼,“時越,你寵妾滅妻,娶了我母親,卻又不肯好好待她,縱容趙氏害死了我母親,替她遮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我會忘記……”
時越愣神,“趙姨娘不過是跋扈了點……”
時境遷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往火盆裡放着紙錢,“歸根結底,是你的縱容,才讓我母親沒了命,時越,我給過你機會的,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那些證據都在我手中,我都放在母親的墓前,這麼些年,你但凡去看過她一次……”
時越沒想到他會将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他母親的墓前,“你……時境遷!你是瘋了嗎?!這麼些年,你踏入朝堂,若不是我為你鋪路,你以為,你能在官場走得這麼順暢嗎?原來你搜集這些證據這麼久了,可笑我一生謹慎,到頭來,栽在自己兒子身上!”
時境遷站起身,聲音溫和,“我早就瘋了,如果不是阿姐還在,我早就親手殺了你了。”他從袖中掏出一把刀,打開了面前的獄門。
沈長陽守在诏獄外頭,等他出來,大雨是停了,但是外頭小雨不斷,淅淅瀝瀝的,又潮得慌,身上黏膩膩的,惹得人心煩。
又等了許久,時境遷才從裡頭出來,他一靠近,沈長陽便輕輕捏着鼻子,“你身上什麼味啊,怎麼走了一趟,身上都讓腌入味了。”
時境遷垂眸,瞥了他一眼,“嫌臭就離我遠點。”
“嘿,你這人……”
還沒等他話說完,人已經走遠了。
衛長宴點着燈,批着奏折,就見紀霖走了進來,“陛下。”
衛長宴擡手,“不用行禮了,說吧,又怎麼了?”
紀霖微微蹙眉,“回陛下,時越死了。”
“死了?”衛長宴放下筆,有點驚詫,“怎麼死的?自盡?”
紀霖搖搖頭,“外頭的獄卒說,時禦史帶着火盆和紙錢去了一趟,他出來後,獄卒進去查看,時大人已經死了,他被綁着,地上都是血,手腕上都是刀口,是放血,血流幹而亡的。”
“是時境遷做的?”
紀霖點頭,“除了他,沒有别人了。”
衛長宴皺眉,“過了秋,便會斬了他,他做的樁樁件件都是死罪,大可等到秋日,何苦自己去動手,惹了一身血味。”
紀霖垂眸,“許是殺母之仇,他想自己動手吧,雖然憐他母親死于非命,但總歸時大人是诏獄管的,總不好無聲無息的揭過吧?”
衛長宴點頭,“那就罰俸一年,禁足半月。”
紀霖啞然,這罰得也太輕了,跟沒罰有什麼區别?時境遷是弑父啊,雖然他下了獄,但到底是朝廷命官,紀霖思慮片刻,還是什麼都沒說。
時境遷從诏獄出來,就上了馬車,他掀開窗簾,看着過往的街道,突然開口,“掉頭,去時家。”
車夫微怔,“是,大人。”
他還未到,便已經被巡防的攔了下來,那人走到車前,語氣頓顯敬畏,“時大人,前邊走水,莫要再往前了。”
時境遷掀開車簾,看着面前火光沖天,心頭微微一顫,他擺手,“無妨,我也去幫個忙。”
巡防隊的哪裡不知道他是去看熱鬧的,但是他這個官位,又不是什麼大事,總歸賣他一個好。
“那大人可要小心些,别傷到了。”
“嗯。”
燒起來的宅子正是時家,不過隻燒了前院,時境遷下了馬車,站在門前看着,并不打算施以援手。
站了片刻,他想了想還是踏了進去,時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些族老扣着母親的嫁妝,不肯還給阿姐,今日失了火,他自然是要進去看看笑話的。
仆從一桶水一桶水的接,但對于燒起來大火依舊是杯水車薪。
時境遷看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趣,轉身打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