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宴正打算将這封信收起來,卻發現後面還有一行字。
“祁霖山,卓拓絡。”
這是寒淨給他的提示。
祁霖山雖是在迦援城外,但因為地理位置特殊,也偶有侍衛巡視,怎麼會有狄柔人?
他捏着眉心,一時也有些不好決斷,寒淨的意思他知道,但迦援城是什麼地方?世世代代都是忠良,城内哪一戶沒有從軍的?他們絕無勾結敵國的可能。
他提筆,寫了封信。
季雙習武時間短,身體素質一般,再加上第一次實戰便遇上了卓拓絡,受了重傷,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才能起身。
陸旭先前在祁霖山上派人去追,但那些狄柔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絲毫痕迹也沒留,隻抓了一個斷了腿,走不遠的。
“招了嗎?”
陸旭舀了勺藥,輕吹着,才喂給她,“倒是個有骨氣的,嘴硬得狠,先前在诏獄那些酷刑都用上了,嘴唇咬爛了都不吭聲的。”
季雙将最後一口湯藥喝完,接過陸旭遞來的蜜餞,放進嘴裡,将口中的苦意壓下去。
“怕是不夠疼。”
陸旭輕笑:“怎麼會不夠疼?诏獄那些手段你沒見識過,像你這般的,進去不到半刻鐘便受不了了,先前诏獄本沒有如此之多的酷刑,隻是從前裡頭進了個太監,心思歹毒,手段狠辣,硬生生的添了百來條酷刑,條條都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不得都說那些沒根的東西慣會折磨人。”
季雙沒接話,她想起别的事了,先前陳将軍上奏求國庫撥款,邊關将士的軍饷不能再拖了,卻遲遲沒有音訊。
從陳将軍上奏,到她來到迦南城也有好幾個月了,莫說後方的辎重了,便是連軍饷的影子都看不見。
她知道衛長宴絕不會克扣邊關的軍饷,但朝中那些蛀蟲,欺上瞞下,說不準都進了他們的口袋。
她有些着急,先前寫信的時候,忘了提,她原以為陳将軍會再次上報,便沒再管,可他沒有,他體恤陛下不容易,念着陛下的好,除非實在沒錢,不然他甯願自己貼補,也絕不會像衛長宴開口。
“怎麼了?”
陸旭發現自己說了許久,也沒有得到回應,擡眸發現季雙的思緒都不知道飄哪去了。
“我在想,陳将軍那如何了?”
“應當無事,沒有急報,而且先前在祁霖山遇上了卓拓絡,他也受了傷,不會這麼快打的。”
說完這句話,他歎了口氣,聲音輕了許多,“隻是後方的軍饷遲遲未到,總不能讓将士們餓着肚子打仗吧?可陳将軍也上奏了兩次,陛下允了,但……算了,說不準是路上慢了些,冬日已過,天氣回暖,狄柔的戰馬也肥了,說句喪氣話,這次真要打,我們也是弱勢的一方。”
“紀大人将我們送往邊關也是無奈之舉,朝中無将可用,不然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你來,上了戰場,這條命就是時刻懸着的,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再不忍也放手了。”
季雙有些不明,她不知道陸旭為何同她說這些。
陸旭的聲音更低了,若非她耳力好,便會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許副将有個義子,他以為許文弘會是陳将軍的接班人,但不是,沒人知道紀大人想把迦援城交給你。”
季雙更加疑惑了,“啊?沒人知道?你不是人?還有,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知道嗎?我以為紀大人會告訴你的。”
季雙搖頭,迦援城?交給她?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擔得起這麼大的責任。
她想不通紀霖的意思,幹脆就不想了,師傅随性得很,大概也就是随口一說,不成想讓陸旭聽進去了。
“走吧,去看看那個狄柔人。”
“行,我扶你。”
季雙揮揮手,拒絕了他的攙扶,“我沒事,又不是不能走了。”
迦援城的诏獄不大,沒幾步路便能到底。
季雙到底是個現代人,還是習慣不了血腥味,伸手将腰間的令牌遞給領頭的守衛,掐着鼻子跟着陸旭進去。
她是第一次進诏獄,感覺跟古書上的牢獄大差不差,都是下了台階便進一條逼仄的小路,甚至沒有辦法兩人并肩走。
刑具在大牢的最裡,季雙一踏進去,便直想吐,那股濃重的血腥味熏得她頭暈。
狄柔人被綁在架子上,頭無力耷拉下來,全身是血,鮮血從他身上滴落,在腳下彙成一灘小泉。
聽見了腳步聲,他擡起頭,兩隻眼睛已經睜不開了,隻能勉強看見有兩道身影,他嗤笑一聲:“别想……從……我嘴……嘴裡知道……任何……事情……”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神情立刻變得虔誠:“神會保佑……保佑我……”
鮮血順着他的臉滴下,整張臉被血糊的看不清,再加上一臉虔誠的禱告,有種莫名的驚悚感。
季雙看着他,冷漠的開口:“如果神會保佑你,那你今日就不會在這了。”
那人猛的擡頭,眼露兇光,“你……啊!”
話還沒說完,獄卒又是一鞭子上去。
季雙回頭去看,那鞭子上都是倒刺,獄卒還特地擦了鹽水。
她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不得不佩服這個狄柔人,要是換成她,這鞭子拿出來就得馬上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