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雙不太明白他好端端的特地跑來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
像是看出她的不解,紀霖接着說道:“為了陛下的安危,我很少離京,即便狄柔下了戰書,也再上不了戰場了,我就收了你這麼個徒弟,所以,我想,你可以去試試。”
“我?”
紀霖的話像驚天大雷般炸得她險些失聲喊出來。
她不解又震驚,先不說她是半路才竄進習武這道門的,隻說以她現在的三腳貓功夫,去了戰場還有命回來嗎?
“先前陛下不是沒有跟我提過,隻是我始終覺得錦衣衛不适合你,總覺得你适合更自由的地方,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再也去不成的地方,我想讓你替我再去看一眼。”
“我不行的……我……”
季雙的語氣聽起來很慌張,紀霖明白,自己突然說的這些話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抉擇,但時間不多了,她至少要在上戰場前,看完軍書,多次實戰,她必須在三個月内學會一切。
沒等她說完,紀霖再次開口:“陛下雖器重陳城,但他總歸是手握重兵的武将,邊關又無人能制衡他,陛下誇你有一顆七竅玲珑心,對于朝政,也有些獨特的見解,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去。”
猶豫片刻,季雙還是拒絕了,“師傅,我怕死,我不是能以身殉國的高潔人士,不敢輕易奔赴沙場。”
她感覺自己來這裡已經很久了,但始終融入不進去,她對這個國家沒有歸屬感,她隻愛自己的國家,在這個曆史沒有的,古書中不存在的朝代,她很難為此赴命,她還要要回家的。
紀霖歎了口氣:“我明白,隻是覺得以你的天賦,不該浪費在這裡,你再考慮考慮吧,出了宮門,去往邊疆,你會發現那裡有自由的風,遼闊的草原和任你馳遊的草原。”
季雙在心裡感歎,如果紀霖在現代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銷售,明明是去送命的地方,讓他說得像旅遊聖地一樣,連她都開始心動了,畢竟她還沒去過大西北,就掉到這來了。
紀霖空閑的時間不多,沒等她考慮好,便已經起身出去,隻留下一句話。
“師傅隻希望你好好想想。”
季雙沒有回應,隻是低頭看着手中的書。
許久,她負氣般的将書合上,聽了紀霖的話,擾得她都沒心情看下去了。
先不談那些她沒見過的風景,隻看當下的局面,衛長宴對她很好,如果當初沒有他,自己也不一定活不下來,更别說在這宮裡養尊處優,邊疆有難,她理應為他分憂,隻是她是真的怕死,雖然總想着死掉或許能回去,但她也不敢實踐,因為命隻有一條。
那一晚她沒有回殿,在藏書閣中坐了一整夜。
然而局勢并沒有給她多考慮的機會。
狄柔下了戰書,他們舉兵了,當初定下的約定,如今也才剛過,他們便下了戰書,理由也很奇特,是為曾經死在藺朝的和親公主讨回一個公道,但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幹什麼去了。
季雙覺得,跟氣勢洶洶的隻為找一個士兵的理由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狄柔雖然一直是分裂着的,他們各個部落常年不和,但一遇上開戰,便會暫時的統一戰線,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團結了。
季雙看着階下一排愁眉苦臉的朝臣,再看看面如鍋灰的衛長宴,不敢吭聲,隻低眉順眼的為他倒茶。
“賠償?這你們也想得出來?他們是為了留芳公主嗎?他們是為開戰找個理由罷了!!”
“陛下息怒。”
見他的聲音也帶了些怒意,底下的官員立刻跪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衛長宴氣急,順手便想拿着案上的茶盞往下砸,結果摸了個空,茶盞離他不近,再看看一臉無辜的季雙,瞬間便被氣笑了。
他收了收手,冷靜下來。
“既然被下了戰書,那就打。”
“這……”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卻不敢提出質疑。
隻是在心底叫苦,狄柔實力不算低,陛下又是個敢打的,這恐怕又是一場硬仗。
後頭的糧食銀兩都要緊着邊關來,原本國庫便不太充裕……
劉德面如死灰,戶部本來是一個好撈油水的地方,但上次借着陳城讨要軍糧一事,陛下安插了沈長陽進來,這個沈長陽天天盯着他,每筆支出都細細的上報,他掌管戶部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再加上國庫沒錢,京城各城防營也要來撥款,狄柔此刻下戰書,他就算是想撥,也沒錢啊。
他悄悄擡眸去看衛長宴的臉色,仔細斟酌着開口:“陛下,本該接了戰書,派兵前往,隻是陳将軍年紀大了,前些日子舊傷又複發了……”
衛長宴也沉默下來,陳城在邊關多年,戰事不停,他身上都是陳年舊傷,雖然奏折上總說能接着打,但誰也不知道他今日上了戰場,明日是否還能活着。
藺朝武将不多,他要是死在戰場上,沒有主将,必亂了軍心,再者他身邊的副将也是自年少時便跟着他的,年歲也大了…
衛長宴揉了揉眉心,揮揮手,示意他們都出去。
“微臣告退……”
對于邊關,他一時也沒有合适的人選,他側身看着季雙,倏忽想起紀霖的話。
他看着她,許久,才開口問:“紀霖同你提過嗎?”
他這句話沒頭沒尾的,季雙卻聽懂了,她隻颔首,卻也沒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