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先前拒了撥款一事,如今要是再不同意沈長陽進戶部,便是打了聖上的臉,他現在隻能咬牙咽下。
衛長宴也很滿意,國庫空虛他也知道,今日的目的本就不是讓戶部撥款,而是讓他的人進戶部。
心思活絡的官員早便看清了形勢,陛下今日此舉一是為了提拔沈長陽,二是為了借他的口,讓朝臣自願掏錢為将士們添上點軍饷。
賢和帝登基以來,心思從來難猜,不好美色,不喜奢靡,今日既然明顯看出陛下的心思,自然得順了他的意,捐多捐少無所謂,至少得在皇上面前露個臉。
朝臣們的想法衛長宴不清楚,但好在解決無法撥款的囧境。
朝臣們自發的為将士們送上過冬的衣物,送上飽腹的糧食,連劉德也出了大血。
衛長宴站在城樓上,看着那些糧食和禦寒的衣物往北送去,眼底卻沒有絲毫喜悅,有的隻是寒涼。
所有人都知道邊關戰事吃緊,都知道将士們吃不飽飯,都知道該如何解決,卻沒人肯提出來,現今那些朝臣糧食掏得有多快,他就有多冷。
紀霖站在他身側,低語:“陛下,将士們會有不同的意見嗎?”
衛長宴知道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擔心他面子上過不去。
“你跟朕多少年了?還要拐彎抹角的來問?對于朕來說,将士們吃飽飯,百姓安定,其他的都是浮雲。”
他側眸,伸出手拍了拍紀霖的肩,“你跟着朕,困在京城,苦了你了。”
紀霖搖頭,“保護陛下,這是臣的選擇。”
從前在戰場的那些日子,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沙場不缺他一個将士,但陛下身邊不能沒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他站在衛長宴身側,看着那些長長的,逐漸遠離的隊伍,說不遺憾是假的,但他從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們在談話,季雙站得遠,沒有聽見,隻是看見紀霖臉上有些說不清的神色,像是不舍,又像是遺憾。
紀霖感受到一股視線,回首,對上了季雙明亮好奇的眼睛,心裡不禁一顫,那個眼神像極了他曾經剛上戰場時看着許将軍的眼神,透過這雙眼,他看見了自己。
那是一雙年輕的,清澈的眼。
自從城樓上對視的那一眼後,季雙發現紀霖對她的訓練越來越魔鬼了,對比起紀霖,從前的軍訓倒像是在哄孩子。
她自認為體力不錯,八百米都是滿分的,馬拉松也跑過幾次,但這些在紀霖眼裡都不夠看的。
說是教她練刀,紀霖卻一直沒讓她碰過刀,每日不是讓她騎馬就是讓她站樁。
季雙每天累得像狗一樣,第一次覺得一對一的教學方式不是很好。
她雙手搭在腿上,胸口劇烈起伏,喘得提不上氣來。
“師……師傅……歇會……”
紀霖站在她身前,半蹲下來,一臉好奇的看她,“這就不行了?”
“……不……不行了……”
“不是對我的刀很感興趣嗎?一月内,接得住我十招,我就将我的刀送給你。”
季雙聽到他的話,氣還沒喘勻便迅速直起身,“真的?”
“真的。”
“一言為定。”
紀霖看着她伸出手做出的奇怪手勢,輕笑,配合的将手放上去。
“一言為定。”
季雙回到殿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衛長宴卻還沒休息。
地面上一片狼藉,殿内沒有宮女太監,隻有衛長宴一個人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
她蹲下身,将那些奏折拾起,整理好,走上前,輕放在案上。
“陛下。”
衛長宴睜開了眼,将手從額上挪下,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突然開口:“朕給你的劍,會使了嗎?”
季雙微怔,她以為衛長宴心情不好,不是責問她,就是讓她伺候他歇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搖頭:“還不會。”
衛長宴站起身,褪了外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往殿外走去,轉頭,看見季雙還愣在原地,歎了口氣,朝她招了招手。
“走吧,朕今晚恰好有空,教教你也無妨。”
術業有專攻,用刀他不如紀霖,使劍紀霖不如他,紀霖沒教她使劍,想來也是猜到他會親自來教。
季雙看着他站在殿門,透進來的月光照着他,一時間分不清是運動過度導緻的心跳加速,還是月光太亮給她帶來的錯覺。
“還愣着做什麼?走啊。”
“多謝陛下!”
季雙三步并作兩步的快步走到衛長宴身側,擡眼看他。
衛長宴垂眸看着她微亮的眼眸,不由得輕笑,心情也好了許多。
衛長宴說要教她,他也确實有當老師的資本。
長劍在他手中,柔得像白绫,劍風卻依舊淩厲。
“下劍不要猶豫,一擊斃命,不留後患。”
衛長宴将劍往回收,拉過季雙的手,放在她手裡。
“試試。”
季雙也不太明白這劍在衛長宴手裡看着那麼輕便,落在她手中卻重得有些拿不動。
她握着劍一頓亂舞,卻聽見了幾聲笑聲。
“握劍的方式不對,”衛長宴笑着,覺得她實在可愛,伸出手為她調整了姿勢,“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