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勤勉,寝殿裡也擺滿了奏折,每日不眠不休的批,作為他的貼身宮女,季雙也過上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
又一晚,許是太累了,季雙端着茶進來的時候,衛長宴已經靠着椅背睡着了。
季雙将那壺茶輕輕的放在案上,取了披風給他蓋上,正值隆冬,擔心不慎阖眸睡去,衛長宴特讓人少放了些碳,以至殿内并不暖,這樣睡會着涼的。
她站在他身側,看着他閉着的眼,突然俯下身細細看着,她從前在書上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皇帝,也沒有一本書提過哪個帝王容色如此俊逸,臉龐棱角分明,劍眉微蹙,恰到好處的淡唇顯得他異常薄情。
“看夠了?”
季雙看着他的臉,從腦海裡翻那些帝王畫像,沒注意面前的人已經睜開了眼。
被他的聲音吓到,腳底打滑,摔了下去。
衛長宴看着她一臉呆愣的坐在地上,有些奇怪,她真的是太後的人嗎?太後那麼精明有心計的人會找一個反應這麼慢的人放在他身邊嗎?長着一張聰明的臉,反應卻這麼慢。
“陛下恕罪。”
季雙垂眸跪下。
衛長宴扶額,輕歎:“這衣裳是你替朕披上的?”
“……是。”
“朕還未問你,你的家鄉在何處?”
季雙猶豫片刻,“民女不記得了。”
“……你的爹娘呢?”
“不知道。”
“……你為何那日會出現在那條街?”
季雙沉默,她也很想知道啊!
“……民女不知……”
衛長宴也沉默下來。
好吧,一問三不知,這還能問出來什麼?
“前些日子,朕在母後宮裡救了你,也還未問你,為何你會在那?”
季雙思慮片刻,輕聲開口,“那日是為太後娘娘送花而去的,隻是未曾看清路,摔了一跤,打翻了太後娘娘的花,民女還要多謝陛下救命之恩。”
“花?”衛長宴有些奇怪,即便要花,也是花房的宮人送去,怎麼會讓她去送?“什麼顔色的?”
“……粉色的。”
“母後最厭惡粉花,你倒是被人當了棋子。”
季雙擡眸看他,滿眼清澈的好奇。
衛長宴看着她,覺得她笨得可以,心裡對她的戒備也少了些。
季雙對着他的眼,看着他眼裡的戒防消散了些許,才安了心。
自古帝王多疑,她突然出現在龍辇前,後又出現在太後宮裡,他心裡有猜疑很正常。
為了活着回去,她要做的就是看起來傻一點,再傻一點。
“罷了,往後就在朕身邊伺候吧,聽朕的話便是,旁的人說什麼都不用管,還有,墨沒了。”
“是。”
季雙站起來,看着滿案的奏折,兩眼一黑,這麼多,要批到什麼時候?她又要站到淩晨!
她咬咬牙,鼓起勇氣,“陛下……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衛長宴将身上披着的衣裳拿下來,遞給她,沒有說話。
季雙無奈,接過披風,放回架子上。
好吧,今晚她又要熬夜了,從前熬夜是為了寫論文,現在熬夜是為陪别人批奏折,說不清哪個更苦一點。
衛長宴細細的看着那些奏折,沒留意到外頭天色已經微微亮堂。
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擡眸,看見季雙站在他身側,眼眸半阖,像是下一刻便要睡去一般。
這姑娘,雖說平日裡見到他的表現像是貓見了老鼠般,但他總是察覺不到她的懼意,别的宮女不會敢開口讓他歇息,更不敢在他休息前發困。
“朕乏了。”
季雙已經困得兩眼發黑,頭一次覺得他的聲音這麼好聽。
她暈乎乎的替他更衣,喚來”兩個小太監給他沐浴。
衛長宴沐浴更衣時不習慣宮女在身側,她将衣物給他放好便轉身出去。
季雙閉上眼倒在床上,突然有點想念那個擁擠的四人間了,至少不用每晚都沒辦法睡覺。
季雙本想着去藏書閣看看,或許有些古書能告訴她如何回去,隻是衛長宴忙得很,他有多忙,她便跟着有多忙,一連數月都沒有時間去看看。
衛長宴極愛在禦花園裡散步,每日都要走上一回,他喜靜,從前隻帶耿旭,現下有了個特安靜的季雙,耿旭便“失寵”了。
“從前母妃極愛禦花園裡的景色……”衛長宴輕握着手中的花,用力,拽了下來,遞給季雙,“朕不明白,這幾十年如一日的地方有什麼可看的。”
季雙接過他遞來的山茶花,輕聲開口,“或許,不是景色吸引她來的。”
衛長宴回首,他每每帶着寒淨出來,她總是安靜的聆聽,從未開口說話,若非早知道她會說話否則真以為是個啞巴,今日倒是罕見的能與他對上話了。
“什麼意思?”
季雙卻将花收回袖中,搖搖頭,沒再講話。
衛長宴無奈,“你倒是會吊人胃口。”
“民女拙言,望陛下恕罪。”
“自入宮以來,你的自稱也從未改過,可是不願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