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換組嗎?”千鶴平鋪直叙。
梅暮頓了頓,沒想到瓷娃娃女孩會這麼問——雖然她這麼問的緣由估計不會是舍不得自己之類的情感因素,但這位比那四個小姑娘大不了太多的年輕人确實很少關心任務之外的事項——“隻考慮這一次,不會。”
千鶴再次點頭。
隻是又要辛苦自己的前搭檔費心了,可憐他拆夥都免不了要收拾爛攤子。
實在不行,幹脆回家種田,反正緩兩個月被炒,剛好能趕上秋收呢。
紫發搜查官靠上椅背,悠悠地吐出一口氣。
在她身後的窗外,自最幽微之處旋起的長風,最終彌散于漫山野草。
而另一邊,得以自由決定去向的呱呱泡蛙再次進入治愈球中,正式成為了希蕾的搭檔。
少女們領回重裝防禦晶體的個人終端和被扔在商店街完成搜證的背包,比預計更早的踏上了郊外的土地,呼吸到林間清甜蘊涼的空氣,這幾天煙霾似得隐隐籠在心頭的陰影都跟着散去不少——院方對她們的遭遇表現出高度重視,尤其是傷情最嚴重的黑崎慕,非要确認她徹徹底底痊愈,才允許辦理出院手續,還在今天上午給她們每人進行了簡單的心理評估測試,講了兩三個小時的政治課,終于大發慈悲地給她們放了行。
從昆城到宣宜這段路,花了十一天,結果又回到了原點。
宣宜那場華麗大賽就在後天,現在再想靠步行可來不及。左右都是要乘車,梅暮那一關又過得迅捷而順利,黑發少女便提議先回昆城市内晃一圈。
遭受迷暈綁架、在威脅生命的暴力前險些與搭檔分離的危機,又在郊外的旅社規律地調整了幾天,比起分秒必争地抱佛腳,去市中心放松一下也沒什麼不好。既然華麗參賽者本人都如此表态,千也和真紀更沒有反駁的理由。
于是這項提案全票通過。
在上車前慕給秋澤鳴發了消息。
這次事件沒有過往的熟人知曉,黑發少女也不想在事後害朋友們擔心,隻是自己突然回到昆城,總得有個緣由。慕不太想對友人編撰些拙劣的謊言,在腦内回想了下鳴是否有像北川越那樣大嘴巴的前科,回憶給出了明确否定的答案,便放心将簡略美化過的經曆在對話框中稍微提了兩句。
「别把這事告訴别人。」黑發少女語重心長地叮囑。
昆城的友人信誓旦旦地回了一個飛快點頭的皮卡丘表情包。
黑崎慕不疑有他,安安心心地借着慵懶的午後時光在微微晃動的公共車廂内昏昏欲睡,下了車還沒來得及出站便被一擁而上的白衣人團團圍住。
綁架後遺症立刻發作,但沒等少女們開口呼救或者按上精靈球,領頭的白衣人客客氣氣地将一疊紙質資料遞呈到她們面前,連帶着解釋了來意——他們來自一家知名的私立醫院,專程前來邀請她們到院體檢。
“是一位姓為柏原的貴賓客戶為各位購買的服務。”領頭人滿面笑容地說明。
輪流翻閱完那一疊營業許可、工作證、訂單記錄複印件,又核實過第三方企業查找app頁面和醫院官方網站信息,少女們終于勉強相信這一群莫名其妙的白衣團夥是貨真價實的白衣天使,而非什麼形迹可疑的犯罪分子。
與柏原楓最熟的黑崎慕不尴不尬地上前:“我們都沒事,非常健康,不用再查,你聯系付款人把錢退了吧……哎哎哎!怎麼還搶人呢?!”
嘗試的交涉以一敗塗地告終——後來黑崎慕才知道私立醫院不是不尊重當事人的意願,隻是他們很顯然更尊重金主的意願。
不過除了必須體檢這點不容退讓,其他的倒是都可以商量。
白衣團夥欣然接受了她們拒絕乘坐醫院車輛的要求,以一種保镖團開路的方式将四人圍在中央,招搖過市地陪同她們換乘公共交通,即使面對女孩們忍無可忍喊來的工作人員,也彬彬有禮地提供證件、耐心詳盡地溝通說明,哪怕面對報警的威脅也保持禮貌,不厭其煩地一再解釋。看着僵持在原地的白衣團夥和車站保安,女孩們無可奈何地最先妥協——如果必須要檢,那還是早檢早結束吧。
隻是這一次的體檢和在昆城站進器械一分鐘就會自動吐單子的快捷版大相徑庭,足足有十幾個項目,還配有每人兩小時的心理醫生談話時間,結果也不是随檢随出,等待時間又不能出院,于是商圈食玩會隻好縮水成病床桌遊部。
見到放學後姗姗來遲的告密者,已經在六人聊天群裡安撫半天的黑發少女不由升騰起信任喂給狗的憤慨。
“以為你說别人……”秋澤鳴吐出半句。
雖然平時的“别人”不包括星雲他們,但這裡的“别人”是除你我外的所有人啊!
年僅十五歲的黑崎慕深刻體會到了雙方概念不同所造成的溝通障礙。
不管怎樣她們現在都隻能靠外賣送餐品味都市美食了,當然罪魁禍首也與她們同吃。
今天第二次出院時已經将近晚上七點。
正是盛夏的昆城華燈初上之時。
在将暗未暗的暮色與漸次亮起的霓虹中,與友人、搭檔們一同漫步街頭的慕方才意識到——她大概并非多麼想要前往繁華熱鬧的商城嬉鬧享樂,隻是單純渴望于摩肩接踵的人類聚居地,融入熙來攘往的人流庸碌平淡的日常,從而确認前日的經曆隻是偶然降臨的災難,穿過偏隅這陣不為人知的狂風,世界的一切仍然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