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羊腸小徑修建在兩座山的山谷處,兩邊皆為陡峭的岩壁,因着背陰的緣故,懸崖峭壁間隻長着幾棵古怪嶙峋的松樹,小徑兩邊的夾縫間草木稀疏。
雲昭昭清楚地記得,來的時候,這條小路上的石闆都是光秃秃的。
可現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為什麼,出現了不少螞蚱,從一開始的一兩隻,變成了五隻、六隻、十多隻……越往前越多。
所有人很快都注意到了這件事。
那名叫和寶的太監驚呼道:“祖宗诶,哪來的這麼多草跳子!這也沒多少草啊!”
“哎,和寶。你看,這些草跳子怎麼跟瘋了似的亂竄啊!我尋思着今年也沒鬧蝗災啊。”叫做旺來的太監說道。
“何止啊,”随行的一名禁軍小頭領說道,“今年不僅沒鬧蝗災,而且還是難得的風調雨順,什麼災啊難的都沒有。”
另一名禁軍附和道:“這還得多虧咱們陛下勤政愛民,多虧太後娘娘仁德,體恤蒼生,所以才老天有眼啊。”
他倆話音剛落,越來越多的螞蚱出現在小道上,而且像發了瘋似地亂竄亂跳,有的甚至撲騰着翅膀,開始往人身上跳。
“啊!”一名随行女官身上飛上兩隻螞蚱,吓得她花容失色,厲聲尖叫起來。
“見鬼了,”旺來随手揮開幾隻,又踩死了幾隻,“怎麼這麼多?而且這些草跳子好像是受了什麼驚一樣,跟瘋了似的。”
“是啊,這也忒怪了點。”
“啊!!!”
隻聽見“啪”的一聲響,一道棕色的飛影淩空墜落,差點砸到一名女官的身上,吓得她大叫一聲,“什麼鬼東西!”
衆人一邊躲着飛蝗,一邊定睛一看,發現那枚棕色的墜落物,竟是一隻畫眉,現在它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你們擡頭往上看!”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所有人一齊擡頭,發現懸崖絕壁間,突然出現了不少鳥兒,蝙蝠。它們像是失去了方向感一樣,接二連三地撲騰着翅膀,與陡峭的山石相撞。
那樣子,仿佛是中了某種詛咒,衆人心中也彌漫起一團黑雲。
“快點走,這裡不對勁。”太後走在前面命令道,衆人接二連三地跟上,雲昭昭因為還不能适應穿着古代這繁複的裙裝跑步,因而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正在這時,前方的小道上,周徵又帶了一名錦衣衛和幾名禁軍,神色匆忙地折返回來。
隻見他眉頭深鎖,本就不苟言笑的面上此刻又像是蒙了一層霜。
“明彰,出了什麼事?”太後急忙問道。
周徵已來不及行禮,直接飛快地解釋道:“來不及了,太後娘娘,臣剛才一出山谷,就接到錦衣衛的急報,說是欽天監裡的地動儀動了!”
衆人:“什麼?!”
周徵已是滿頭大汗,一面扯着嗓子大喊,一面指揮着衆人撤離。
“方向是正北方,但據欽天監監正推測,很有可能會波及到京城,所以太後娘娘,這裡危險,請容臣護駕!”
此處邊皆是絕壁,道路狹小,如果地震,說不定會伴随落石,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衆人一聽,吓得立馬加快了腳步,旺來與和寶一人一邊攙扶着太後,恨不得腳踩風火輪,頃刻間便飛到小路入口處。
雲昭昭的裙子裙擺很大,有些礙手礙腳,再加上她穿的鞋子又有些打滑,弄得她最後隻能狼狽地扯着裙子上擺,亦步亦趨地跟在隊伍的最後。
“快點兒!”周徵回頭,見她落後了其他人一大截,急得眼睛都紅了,他當即拉下臉來,沖雲昭昭大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磨磨蹭蹭的,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不要命了嗎?!”
雲昭昭被他的那聲怒吼震得呆了一下,随即氣得差點喘不上氣來。她一面提着裙擺,一面罵罵咧咧道:“兇什麼兇,我不要命了又與你何幹,我就是活不成了,也不稀罕被你救,不!幹!淨!”
周徵氣得臉色煞白,怒吼道:“你當我想救你?要不是擔心你出了意外,你那手眼通天的爹會怪到陛下頭上,我才懶得管你!不想走是吧,那你就永遠呆在此地罷!”
他的怒吼聲響徹整個山谷,聲音在懸崖峭壁間回蕩着。
太後聽到聲響,從前頭回過頭來,勸道:“明彰,昭昭,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吵嘴呢!”說着她吩咐一旁的和寶:“和寶,哀家身子好着呢,走得動,貴妃體弱,你去背下她吧。”
和寶:“是!”
正在他剛轉過身的時候,大地如同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開始搖晃了起來。
“小心!”周徵大聲喊道,脖頸上青筋暴起,“先護駕太後!”
随着大地搖晃得越來越劇烈,衆人隻能艱難地扶着山壁狂奔。這時,兩邊的山崖上開始逐漸有落石滾下。
“快躲閃!小心頭!”周徵一邊一時不時地回頭瞥一眼隊伍最後的雲昭昭有沒有跟上。
雲昭昭咬着牙,發了瘋似的跑着,這具養尊處優的身子體力實在不濟,加上她的裙子确實不方便,令她不小心崴了腳,便漸漸地落在了後面。
地動山搖間,隻聽見“轟隆”一聲岩石被撕裂的巨響,近百米高的懸崖上一塊突出的巨石被天地間的這股大力硬生生地扯開,順着陡峭的山壁,朝着雲昭昭奔跑的方向飛快地滾落下來。
“躲!快躲!!!”周徵扯破了嗓子,聲嘶力竭的大喊。
當雲昭昭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麼時,她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頭頂是千斤重的巨石,耳朵裡一陣轟鳴,隻剩下呼呼的風聲,像是另一個世界對她的傳訊。
她的雙腿如同棉花紮的一樣,一下子失去知覺。
在巨大的陰影将她徹底籠罩前,雲昭昭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被砸成肉餅,而是悶聲撞在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