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嬷嬷送了她們轉向這邊,一張臉不輕的皺了下。
她來來回回看了好半晌,擰着眉頭不知想說什麼,掙紮了好一陣,她才召了引路姑姑近前。
“這些是采選的舞姬?”
姑姑亦是歎了口氣,在她耳邊道。
“據說漠北人煙稀少,這三十八人可是把周邊的郡縣找了個遍才湊齊的!據奉使說裡頭還有已經成了婚的。”
嬷嬷聽了這話似是要暈過去似的拍着腦袋,“何苦要選三十八人?江南女子早就夠數了!況且你看這一個個的臉,是天生的膚色就如此黑紅嗎?”
聲音雖小但帶着的感情太充沛,在場的姑娘們都聽到了這聲,擡手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其實也沒有多黑,但是比起養在屋子裡的姑娘自然是要粗糙一些的。
那姑姑哎呦一聲,将嬷嬷拉的更遠。
“上面下來的命令哪個敢不照辦?據說是陛下的意思,漠北是最後一個并入我朝的,那地方本就窮困,陛下想着莫要讓地方覺得厚此薄彼了,才破例選了漠北的姑娘來。”
嬷嬷擰着的眉頭還是沒有松下去,“這麼說,還不能全送回去?必須留下一兩個彰顯聖恩?”
姑姑點頭道正是,“不能叫人家那麼遠送來的白跑一趟不是!”
這下真是為難了嬷嬷,她在宮裡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難題,不過聽說漠北草原上的民族亦是能歌善舞,她覺得還是賭一把。
“來!各位姑娘們會跳舞的舉起手來!”
一聲令下,還以為至少一半以上都會舉手,誰想到在場的三十八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沒有一個敢伸手。
“怎麼不舉呢?不要害怕實話實說就好!”
聽她這麼說,一個站在邊上的姑娘提氣問了句。
“我們草原上隻教了神,從不教形,都是随心而舞!有什麼感覺便跳什麼舞,這樣算是會跳嗎?”
嬷嬷登時愣住,一張在宮内練得爐火純青的巧嘴此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連規範的舞姿舞技都沒有,難道要她從頭教起?
人正愣着神,院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嬷嬷看過去,一身绛紅宮裝打雪而來,原來是陛下身邊的内監王典入了梨園。
“宰事!陛下可有旨意來傳?”
王典愣了下,繼而笑道。
“蘇嬷嬷這是什麼意思?陛下沒傳旨意,隻是聽說今日梨園入人叫我留意一下而已,畢竟姑娘們都是千裡之外來的,跑了這麼遠不好叫她們身體出什麼損傷。”
他呵呵一笑,打了打肩上的雪。“遇到難事了?”
蘇嬷嬷正等他這句,哀歎一聲。
“這些從漠北來的姑娘們若入梨園,怕是要從頭教起啊!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王典搖搖頭笑道,“嬷嬷怎麼會被這事難住,往日怎麼做的現在就怎麼做好了,漠北姑娘們與其他地方哪裡來的會有不同?”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到底還是人家内監比較厲害,蘇嬷嬷聽他的意思也就照做了,将姑娘隊伍中幾個纖瘦的,手腳不算僵硬的挑出來到一邊。
結果挑來挑去,站到旁邊的隻有八人,又除去身有損傷的有疤的,最後隻剩四人勉強過關。
站在這四人面前,嬷嬷挨個觀察了面相,也就一個算得上标志,她歎了口氣叫衆人報年紀。
前面兩個姑娘一個十五,一個十八都算還湊合,可是報到那标志姑娘的時候,她竟然說自己已經二十。
舞者本來就需要常年練習,這二十歲的她再有天賦,骨骼也已經僵硬日後怕是跟不上動作,嬷嬷愁的眉毛都皺在一起,誰知道最後一個更是毫無防備的給了她一個更大的壞消息。
“嬷嬷,我已經有孩子了!孩子今年四歲還在家裡,能不能放我回家照顧孩子?”
聞言,即使是王典亦是忍不住瞳仁亂閃,這奉使可真是下了血功夫,連有孩子的都給送了過來,真是生怕湊不夠這三十八人。
蘇嬷嬷捂着腦袋不想看似的,晃神半晌才擺手叫她站回隊伍中去。
看見她能走,吉雅也動了心思,她強壓下胸膛中發顫的心跳,突兀的高聲叫了句。
“我也已經成婚。”
此言一出,全場顯得更加安靜,蘇嬷嬷擰着眉看着這叫她煩心的,剛要擡手叫她出去,旁邊的王典卻猛地上前一步。
“人已經夠少了,再放剩下的兩個也找借口回家怎麼辦?”
是啊!要是漠北來的一個都留不下她這差事豈不是辦砸了?
蘇嬷嬷趕緊放下手朝她正色,“成婚又何妨?你成了婚難道就不能為國效力了?”
吉雅沒想到是這個走向,瞳孔地震忙拜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吉雅自然是想為國盡心的。”
她這一被堵,剩下的兩個也不敢再出聲,三人惶恐的擠在一邊生怕又惹得哪裡不對。
看她三人偃旗息鼓垂着頭,蘇嬷嬷終于松下口氣對着王典一拜。
“多謝宰事來這一趟,你若不來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王典則笑眯眯擺擺手,對她道,“都是小事,日後那三個學得慢些也别落下不教,省得叫漠北以為咱們不重視他們。”
說完人便走了,絲毫也沒給留下的三人一絲餘光。
見那内監的眼半點沒在她身上停留,吉雅松了口氣,或許隻是她想得太多,或許人家早已經忘了當年的一段往事,足以改變她命運的那件事在他的生命裡可能無足輕重到根本想不起,畢竟他可是統禦四方的皇帝,生命中的大事多不勝數小小一個部族怎麼會留下什麼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