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立的祝辛夷和修雙雙側頭。
“你聽到了什麼嘶喊聲嗎?”祝辛夷歪頭,問向旁邊的修。
修慢下腳步,他沒聽見什麼嘶喊聲,可他相信祝辛夷。他順着祝辛夷的話感應着遠處的聲音。
就在那一刹那,遠方的聲音蜂湧般全湧進了修的腦子裡。聲音在修的腦子裡盤旋,貼着他的耳膜摩擦,出現一陣陣黏着在神經上的脹痛。
修眼都沒眨一下。
實際上,修每次使用能力,都會感受到痛,使用的能力不同,他感受到疼痛的部位也不一樣。
上帝給予了他能力,同時也給予了他痛苦,疼痛早與他如影随形。
修閉眼,把自己的精神體外化,将它們一一散出去。
胖嘟嘟的神似蘿蔔的一個個團子探頭探腦,有的背上還有着小肉翅,他們吭哧吭哧地費力地前往各處。
個别的反應比較慢,其他白團子都跑出去一大段距離,它們才反應過來。搖搖晃晃地往前飛,還有一個蹭到了祝辛夷的臉頰。
祝辛夷隻覺得臉頰猛地一冰,她用手去碰,可是什麼都沒有感受到。
她自然也看不到——修的精神體正偕在風中,偕在空氣裡,偕在泥土中,飄向遠方。
修正努力在這些聲音中辨别,尋找祝辛夷說的嘶喊聲音。
救火聲、交談聲、摩擦聲、怒罵聲、整隊聲……
他的這種能力如果大範圍運用,就會有着一定的危險性。
就像沒有了燈塔指示,航行的船隻或許會迷失在大海中;沒有了他人引導,修也極易迷失在紛雜的音源中,忘記自我。
還好修受過特殊訓練,基本不會有這樣的煩惱,他用這能力也無所顧忌。
修此刻如同一塊成精的海綿精,聲音都化作了水,遠處的聲音都被他貪婪地接收過來。
隻是修忘記了一點,自己今天的胳膊受了傷,靈力也傳輸出去過,他的精神狀态已經很疲憊了。他自顧自地興奮着,不小心探到一處有禁制的地方。
泛着綠光的屏障察覺到了一道小心接近的精神力,上面的符咒生效,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發出霹靂的聲響,追着那道精神力就劈。
小白團在自己能夠跑動的範圍内瘋狂逃竄,然而它太過細弱,被劈了個正着,軟趴趴地化為一縷白煙消散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随着那道精神力的崩潰,其它精神力同時感受到了害怕,争先恐後地都躲回了修的腦海裡。
他将注意力都放在腦海中,感知更加敏銳。他耐心梳理着因為害怕緊緊抱成一堆的精神團。
瑟瑟發抖的白團子看着可憐極了,修覺得自己更可憐。
他剛把一些精神體拆開,一個不注意,它們又纏在了一起。
他為這些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的精神體憤怒着。
修越梳理越亂,他的腦中就好似一千個施工隊在堅持不懈地敲打,神經是被施工的對象,他是無辜可憐又離不開的居民。
亂七八糟的線綁住了他的耳鼻,眼前閃着五彩缤紛的黑。
嗡嗡的聲音從修的耳朵鑽進他的腦子裡,心神激蕩下,他暫時迷失在這紛雜的音源,在耳鳴中茫然地忘記了自己是何人,又身處何地。
修雙眼渙散,嘗試着根據精神力的分布所在找出正确的方向,以往他迷失之後,都是這樣靠着自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不算是什麼大問題,他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情況。
修站在原地當起了木頭人,一動不動地繼續和白團子拉鋸。
他不動了,祝辛夷動了起來,她像是看出了什麼,戳了戳修的手臂。
修感受到了動靜,睜開眼瞧着祝辛夷,視線中的祝辛夷是暈染開的,一閃一閃地跳躍,他看不清她的樣子。
修眯着眼,從一片片光影碎片中拼湊着祝辛夷。
祝辛夷陰森森地咧開嘴,露出自己嘴唇旁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她指了指自己的牙,雙手插/進頭發裡,從上而下理着自己的長發,梳理到一半卡在了中間,她小聲嘟囔了一句,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梳理結束後,在修的目光下,她忍着羞恥把雙手放在自己肩頸上充當衣領,雙眼灼灼地望着修。
一套流程下來,祝辛夷站在原地,成為了頭發闆直的有着尖牙和豎起衣領的白蛇。
血月之夜是血族的節日,他們往往會在這樣的日子裡格外活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開着聚會。
修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個吸血鬼團體的聚會。
可此時此刻,在他剛恍惚自己的身份時,祝辛夷笨拙地模仿一個吸血鬼。
她充當他的同伴。
他找回了自己。
祝辛夷沒有說一句話,修卻奇異地了解了她的意思,他的眉頭舒展,剛才身上若有若無的緊繃心情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