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閉了。
祝辛夷看到少年的動作,也看到了他借助外物也沒有修高。
她靠在修的肩膀上,用眼神比着修和少年的身高,火上澆油道,“不要洩氣,你還有長高的空間。”
少年隻有一米七,他站在馬路牙子上,堪堪隻比祝辛夷高了幾厘米。
少年頓時火不打一處來,他騙過工作人員,好心出來提醒他們,他們居然就這樣對他。
少年被騙習慣了,他預示對方結局的時候,總要先考察一下他們的品格,因此他才會跟着他們。不過他沒想到祝辛夷會這麼敏銳,這麼快就發現了。
他惡聲惡氣地說,“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代表着黑色的厄運的線,非常濃重,會死的哦。”
他沒料到,對面的兩個人都非常平靜。
“哦。”會死的事還不如他們今天去超市搶促銷的雞蛋事情大。
哪怕是非人類,生命也有着盡頭。他們和人類的差别隻不過是壽命的多少,他們對此都看得非常淡。
比起這個,祝辛夷更好奇少年是怎麼看出來命運的線,“你是什麼妖?我隻能感覺出來你是鳥類。”
祝辛夷睡醒之後,她的感知能力變差了,她隻能模糊地感受到對方的種類,卻分不清他們具體的物種。
修倒是能感覺出來,但他壞心眼地感覺少年的種類由他自己說更好。
“烏鴉,”少年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物種。
祝辛夷望了一眼修,不确定地講,“烏鴉不是會帶來災運嗎?”
“烏鴉可是祥鳥!”就算少年不以自己的身份自豪,可他依然不允許自己的種族被侮辱。
“《淮南子》就記載過‘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烏鴉是祥瑞的象征。我們還有着反哺的習性,那些說我們帶來不詳的都是無稽之談,”
少年猶覺不夠,為自己的種群辯解起來,“明明是我們先預示到了不詳,去警示世人,卻被愚昧的人們認為是我們帶來了不幸。”
少年指着自己,“而我,就是烏鴉一族的祭司,我感知着命運,引領着命運。”
“你們去了28層,我透過房間的縫隙,瞥見了你們身上的線,”少年沉默了半響,最後還是說了出來,“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線,纏繞着你們的肩頸和脖子。”
少年比劃着他眼中纏繞在祝辛夷二人的黑線,“它們把你們緊緊地環繞在一起,黑線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是命運的黑色祭品。”
哪怕祝辛夷自己就是一個非唯物主義的存在,可她并不相信命運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她堅信,命運是自己掌握的。
站在她身邊的修也是這樣想的。
命運一詞是披着糖霜的毒藥,它炙烤着期盼的心靈,讓其經過漫長的奮鬥後,将自己的未來獻祭般地全盤交付,靜待着美滿或者缺憾的結局。
這是不應該的,他們二人更相信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東西。
命運?那不過是操縱人心的遊戲罷了。
三人的氣氛冷滞了下來。
少年周身的氣息悄然變換了起來,他不再顯得無害。
他黑色的瞳孔刹那間變成了全白。他張開了手,抓住了宛如河流的空氣,“萬事萬物都有一條線,我根據着線來引領着前方,這是烏鴉一族的使命。”
“你們違抗不了命運的,我正是因此而來,我看到了……”少年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他臉色一變,呼啦地吐了一大口血,染紅了他的衣衫。
紅色的血映在他蒼白的臉頰上,他苦笑,“沒想到禁制這麼大,連這都說不出來。”
這場面像兇殺案現場。
祝辛夷身上正好有水和紙,她推了過去,讓少年整理着自己。
紙是妖精辦的,水是妖精辦的。
總之,都是今天從妖精辦薅的,結果全給少年用了。
修雖然現在戒人血了,但一團血猛然出現,還是刺激到了他。他背過身去不去看,拉着祝辛夷走到一邊,緊張兮兮地問,“他的血沒了嗎?”
修拉祝辛夷走得有點遠,祝辛夷往少年方向還沒走幾步,就又被修拉住了。
祝辛夷無奈地眯着眼想要看得仔細些,“沒了,他處理好了。”
祝辛夷還想問少年禁制之類的事,她不好奇命運不代表她不想知道為何她命運能和禁制挂鈎。
可惜她來不及再問,姗姗來遲的妖精辦工作人員終于來了,“翁五大人,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又搞成這樣了。你血厚也不是這麼耗的,快回去28樓。”
翁五張嘴又閉嘴,最後還是面無表情地被圍在中心,沒有再給匆匆過來這邊的祝辛夷一個眼神。
一大批人簇擁着少年,隔絕了他與外界的交流,迅速而急切地像一陣風一樣把少年帶走了。
祝辛夷撓撓頭,“這麼急啊,用過的水和紙還沒算呢。”
她欲哭無淚和修對視,“虧了。”
修本來看到祝辛夷和少年互動的不舒服的心情突然地好了起來,他覺得下次中午還是不要吃那麼多了。
看他今天下午不舒服多少次了。
隻是,他們本來還以為這妖和會郎榕有關,沒想到隻是一個神棍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