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敏站在桌前,桌上梅花圖已完工,用一對鎮紙壓住。他桌上工具齊全,并且已各歸其所。
“這梅花怎麼紅色?”卿甫湊上去端詳。
觐靈遠遠站着沒動,臉上神情詫異。
“出了件怪事。”仲敏端起梅花圖,将它往牆上貼的另一幅梅花圖比較做,他的舉動,吸引了卿甫與觐靈的目光。
“怎麼個古怪法?”
卿甫留意到貼在牆上的梅花圖,梅花為白色,而仲敏再繪的梅花圖梅花則是紅色,除去顔色不同外,沒有其它差異。
“昨晚我将它畫完,貼在牆上細細端詳,看着看着,突然白梅變成了紅梅,點點斑斑,殷紅似血,到清晨才又恢複原貌。”仲敏講述時,言語沒有起伏,但表情認真,、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是不是眼花了?”卿甫問。
“不信就算了。”仲敏不打算說服。
“以前梓晴跟我讨論過,說圖中的梅樹是株古梅,吳鎮酷愛梅花,有可能四處探訪古梅,并将古梅繪下。”
将新繪的那幅畫鋪在桌上,仲敏修長的手指輕輕在畫上描述出梅花的枝幹,虬曲而偃蹇,有古梅的風貌。
“從形态看确實是株古梅。”卿甫答道。
吳鎮探訪古梅,并将古梅入畫,與仲敏發現花色變異似乎并無什麼聯系?
觐靈一直沉默,到此時才開口:“羅先生,孟兄對這幅畫還說過什麼嗎?”仲敏想了想,搖頭回:“沒了。”
提到孟梓晴,仲敏的神色黯然。
“朱館主,你将梓晴安置在哪裡呢?我可以去見他嗎。”仲敏忍不住,還是開口詢問梓晴的去向。
仲敏會這麼問,不奇怪,他憋這麼長時間才問,才是真奇怪。
“在一個特殊的地方,就在我家茶館的‘通道’。” 觐靈沒打算隐瞞,哪怕這是他的家族秘密。
“通道?什麼通道?”仲敏很疑惑。
“觐靈的暗香茶館存在一處‘通道’,類似時空重疊,那裡不屬于陽間也不屬于陰間。”
卿甫做出解釋。
不屬于陽間也不屬于陰間?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去處?
“我能見他嗎?”仲敏隻在乎這件事。
“我不清楚,你能不能看見‘通道’,我能進入‘通道’,但是我不能保證,如果我帶你進去,你還能不能活着出來。”
觐靈認為應該如實告訴仲敏,梓晴到底去的是什麼樣地方,他沒有保留。
“總要試試。”仲敏似乎下定決心。
他想再見見梓晴,想跟他說些話,以表達自己的歉意。
觐靈沉默,卿甫出聲反對:“‘通道’通往不同的地方,那裡對人很危險。觐靈送孟梓晴進去,被裡邊的精怪攻擊,他是有特殊能力的人,還受了不輕的傷,你進去是打算尋死嗎?”
仲敏隻是看向觐靈,口吻堅定:“要試下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通道’,也要試下才知道我能不能出來。”
觐靈沒有答應,他不在乎自己冒點風險,他擔心的是仲敏真得出不來,到時候該怎麼辦,他和卿甫怎麼跟老羅頭交代。
“他不能出來見我,我也不能進去見他,這他媽的是什麼道理!”
仲敏突然情緒激動,一把掃落桌上的筆架,又舉起筆洗要往陽台砸,卿甫急忙拽住他,将他控制住。
自從孟梓晴離開,仲敏情緒不穩,受到刺激會發作,如果不是卿甫力氣大,險些制不住他。
“沒有道理,本來就是沒有結果的事!”卿甫壓制住仲敏,避免他傷到自己。
仲敏放棄抗掙,頹然躺在床上,淚水從眼角滾落。
卿甫見仲敏似乎平靜下來,将人放開,仲敏冷冷看着觐靈與卿甫,眼裡突然有了怨恨,躍身指着觐靈大叫:“他是邪靈!為什麼你們可以在一起!”
卿甫太陽穴青筋爆起,狠狠揍向仲敏,将仲敏揍趴在地,本還想補上一拳,被觐靈從背後攔腰抱住。
觐靈察看仲敏的傷勢,抽紙巾擦去仲敏嘴角的血迹,說道:“他情緒不好,你打他做什麼?”
仲敏的姐姐推着老羅頭下樓散步,兩人都不在家,否則卿甫下這麼重的手,怎麼跟仲敏的家人解釋。
仲敏挨受一拳,腦子終于冷靜下來,看着觐靈又愧疚又痛苦,幹脆别過臉去,不讓觐靈幫他擦拭血迹。
卿甫見觐靈還沒有脾氣地給仲敏擦臉,一把扯過觐靈,不給觐靈解釋,将觐靈拽出老羅家。
他是真得氣壞了。
恩将仇報的家夥!
觐靈幾次為幫他受傷,竟然說觐靈是邪靈!
還管他幹麼。
卿甫拽着觐靈進入電梯,電梯裡隻有他們兩人,電梯門關上時,卿甫揪住觐靈衣襟,用力親他。
觐靈将人推開,輕聲問:“你怎麼了?”
對方的眼睛深邃不見底,盯着觐靈,一言不發。
觐靈摸上卿甫的臉,無奈地說:“你也曾想過,我是不是人嗎?”
無言将觐靈緊緊抱住,他揍仲敏時,不隻是怒火,還有說不出的恐慌。
“卿甫,我不知道我是誰。我常見到你,那或許是你的前世,我知道你,但是我不知道我是誰。” 觐靈輕聲細語,他的話語是那麼哀傷,卻又平靜。
“我一直想告訴你,也許你能幫我……”
觐靈的話沒說完,就聽到“叮”一聲,電梯門打開,觐靈急忙掙脫卿甫懷抱,好在電梯外沒人,地下停車場昏暗而寂靜。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
芸芸衆生相逢,相知,相愛,需要什麼樣的緣分呢?
是否需要幾輩子的等候,才有今生的相伴?
車停在鏡湖畔,觐靈和卿甫漫步在鏡湖公園。此時不是梅花盛開的時節,鏡湖公園内的梅樹蔥翠,與觐靈上次夢境中所見的雪花飄舞的情景也不同。
夜晚公園内活動的人多,兩人找處寂靜的地方坐下,卿甫問觐靈為什麼帶他來這裡,觐靈微笑:“我在夢裡見過你,就在鏡湖上,我也曾在‘通道’通往的古代茶館裡見過你,在我少年時期。我想起你的名字叫趙子鈞,但是我不知道我是誰。”
卿甫無比愕然,抓住觐靈手問:“為什麼以前從沒聽你提過?”
十指相扣,觐靈低喃:“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你,與及你是否對我有感覺。”
無法确定兩人的情感,沒有必要提,觐靈就是抱着這種心态,把這個秘密深藏。
“你說的那個‘我’是怎樣的人?”
卿甫太想知道了,他沒有觐靈的特殊能力,能見到另一個自己。
“我曾問你為什麼寫《燕雲》,寫雲水先生,因為我在古代茶館裡遇到的你,是和雲水先生同時代的人。你與雲水先生還有一定的交情,我是在他們的茶會上看到你。”
這句話讓卿甫震驚到失語,瞪圓眼睛望着觐靈,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問:“他的名字如何寫?”
觐靈拉起卿甫的手,在他手心裡寫下“孟颉”二字。
卿甫搜腸刮肚,想不起那時候有哪位曆史人物叫這名字,這人并未載入史冊。
“趙子鈞。”卿甫念了一遍。
“卿甫,你認識這個人嗎?”
卿甫搖了搖頭。
“他的朋友待他很敬重,我看他儀容華貴,極有可能是位王孫。” 觐靈回憶趙子鈞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