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不可以抛棄他,他要好好活着,活着去找她,那樣她就可以永遠留在他身邊了。
對,就是這樣,他要好好活着。
忽然背上有隻手輕輕拍了拍,那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急躁的心好像慢慢靜了下來。
沈意蕪看着不斷瘋魔的沈恙,她想做些什麼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她跪在一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沈恙愣了一下,她又繼續,随後發現竟然真的有些效果。
她一下一下拍着,沈恙的心靜了下來,她也一樣。
等貞娘帶着人趕來的時候院子中已經沒有人了,到了房中一看就發現一人躺在床榻上,一人趴在床邊都睡着了。
身後有人也想看,她直接将簾子放了下來,低聲斥道,“看什麼看,走。”
“喂,我是你相公,不是你孫子,天天訓我跟訓孫子似的。”
貞娘瞪了他一眼,老趙老老實實的閉嘴了。
沈意蕪看着端坐在床畔的人,将藥塗在布條上綁在他眼睛上,随後在背上畫了個圈。
雖然眼睛是因為毒才導緻失明的,但是彭大夫說還是要上藥,這樣對眼睛比較好。
沈恙知道弄好了便道,“多謝。”
一開始對他的這幅客氣模樣甚是奇怪,次數多了她也就不奇怪了也不阻止。
她将藥放在他手上,見他一口氣喝完,有些疑惑地看着沈恙,她不明白之前明明還一副不想活了的模樣怎麼又突然變了。
隻要是她給的,他全盤接受,這讓她還有些不習慣。
沈恙在院中曬太陽,她看着角落裡放置的藥簍拿了過來,上面破了一個大洞,她看向沈恙,拜他所賜。
她将藥拿給他,然後自己在一旁修補藥簍,發出窸窸窣窣地聲音,從前不會現在在這待了半年什麼都學會了。
沈恙喝着藥,沒有一點味道,也聞不到任何味道,他慢慢喝着,感受着微風和煦,這幾日他都是這樣度過的,如果旁邊的人是阿照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他蓦地發覺他好像忽略了什麼東西。
他拼着想要見沈意蕪的一口氣一直和黑暗鬥争,此時他的心卻異常平靜,沒有任何躁動。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可此時他覺得這樣很好。
肩膀上被人輕拍了兩下,随後有人正要拿走他手中的碗,那略微粗糙的指腹在指間擦過,這怎麼會是她呢,沈意蕪的手膚如凝脂,一位公主的手怎會如此粗糙呢。
他可真是想多了。
“阿照——”
他感覺到女子的手略微僵硬,好像連身體都僵硬了,那瞬間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算看不見聽不見他也能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被握住的瞬間沈意蕪的瞳孔瞬間猛縮,随後又感覺手指在細細摩挲,她立即将手抽回,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想要問他到底要幹什麼,可剛要出口又咽了回去。
沈恙感覺到肩膀上又被人拍了拍,這次比之前力道都要重,她是想問他要幹什麼嗎。
“不好意思,我又想起了她,吓到你了。”
這次輕拍了兩下。
忽然她拿起他放下的手,他沒有反抗随她去,指尖碰觸到了一個藤條又似竹條的東西,手腕間的觸感消失,他又細細摸索才知道這是一個竹簍。
随後又換了一樣東西,随之而來的是柔軟的枝葉,好似山坡上迎風飛揚的花草,然後又換了一樣東西,仿佛剛才的枝葉幹枯的模樣。
“這是藥,你是要去采藥嗎?”
沈意蕪在他伸出的手心上畫了個圈,她已經一個月都沒有出去過了,她要是再不出去,她飯都沒得吃了,這些天還多靠貞娘和村民們幫襯,但總不能一直都靠他們吧。
“你去吧。”
難得看他如此乖巧,她看他的眼神都有了幾分稀奇。陽光下男子坐在院中,眼前站着一個女子,眼神帶着幾分戲谑,男子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出幾分魅惑。
怎麼從前都未發現他這麼好看呢,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女子的眼神漸漸失神,不知不覺間靠近了,擋住了陽光,忽然眼神聚焦了起來,看到那側臉,與之隻隔三分,再向前就要毫無距離了,她立馬直起身。
“砰砰砰——”
耳邊心跳聲響起,鼓如雷,臉頰發熱,她在幹什麼,忽然間手忙腳亂。
“我就是看你頭上有東西幫——”
手伸到沈恙的頭頂準備拿走那本就不存在的東西時停住了,她又忘了他聽不到,她看向坐在那巍然不動的人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放心,我一定讓你恢複如初。”
“你在幹什麼?”沈恙突然開口道。
手心畫了個叉。
“沒什麼事嗎,我還以為你在幹什麼呢,半天都沒動靜。”
她許久沒動靜讓人懷疑了。
沈恙感覺到她好像在幹什麼,那太陽都被她擋了個嚴實,還有那溫熱的呼吸,是真的沒事還是在撒謊。
懷中突然被塞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他伸手摸索着好像是一個娃娃,圓圓的腦袋,兩個耳朵,小小的軀體倒是什麼都有。
這是把他當孩子了?
好像猜到他的心思了一樣,手被人握住,相觸的刹那,溫熱仿佛一股電流,帶着絲絲暖意,傳遍身體每個角落,讓人身處溫泉中一樣,手心短短的指甲劃過,畫了個圈。
她說是。
沈意蕪看到沈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神情茫然了片刻,從他醒來這麼長時間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了。
沈恙的手在空中下落準備收回,她接住手腕。
沈恙感覺到手心有兩根手指在一下一下走着,模仿着人走路,“你要走了嗎?”
再次畫了個圈。
“你走吧。”
随後手心再沒了動靜,她走了。
他細細摩挲着懷中的娃娃,眼睛,鼻子,嘴巴,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出來的,針腳看得出來比較粗糙。
忽然頭頂落下一個溫暖的掌心,撫摩了他的頭頂。
“我不是小孩子?”沈恙反駁着。
肩膀被拍了兩下,她沒有回答他,隻是告訴他這次她真得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