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露染望着銅鏡中的面容,杏眸帶着水汽,眼尾施了胭脂,面龐略施粉黛,已然顯現出不俗的容顔,這是她自己的相貌,而她卻對此時的自己感到陌生。
仿佛,銅鏡中的少女是陌生人一般。
她久久與鏡中人的眼眸對視,這種陌生的感覺越發強烈。
這種即将嫁與他人的感覺是如此的不真實,她從未想象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但是這一天,就真的到來了。
見新娘并沒有表示,應當是沒有聽到,新婚之日,新娘有些出神是很正常的事。
侍女再次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姑娘,妝容可還滿意?”
江露染望着鏡中人陌生的妝面,以往她從未化過如此濃豔稠麗的妝容。
今日是大婚之日,這妝面或許就是來映襯今日的喜事。江露染也不喜給人添麻煩,于是對着侍女淺淺道:“滿意。”
侍女拿過一側的嫁衣,服侍她換上,嫁衣鮮紅似火,披在她身上更顯得她膚如凝脂,身段嬌媚,一張小臉在嫁衣映襯下越發濃豔稠麗。
侍女忍不住誇贊:“江姑娘真是永州最美的新嫁娘。”
而後,侍女為她戴上鳳冠,一側豔紅似血的流蘇從她臉側垂下來,少女面龐如玉。
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繡金線的團扇,遮掩住面容,隻露出一雙宛若秋水,人見猶憐的眼瞳。
吉時還沒到,侍女靜靜侍立在一側,屋内很安靜,江露染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心跳罕見的快,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或者二者皆有。
她從支摘窗的縫隙望出,看到空中飛揚的一片葉子,窗外大抵是起風了。
過了一會兒,迎親的轎子來了,接親的人紛紛說着吉祥話,此時應該拜别家人,江露染的雙親都已不在,她在心中拜别了爹爹娘親。
女兒今日就要嫁人了,希望爹爹娘親可以保佑女兒餘生幸福順遂,平安喜樂。
她拿着團扇輕移蓮步,侍女在一側穩穩地扶着她,緩緩步上了喜轎,轎簾落下,她眼前是紅蓋頭的顔色,再也看不到其他。
聽覺異常靈敏起來,她聽到轎外載歌載舞,一片歡騰。
去往沈昱家的路途似乎格外漫長,平日不覺得,而此時轎子移動的速度如同蝸牛,有點令她心慌。
她本來以為大喜的日子她會非常愉快,但是她的心情平靜,好像也并沒有多少快樂。
隻是,淡淡的。
明明那個算命的老先生曾經信誓旦旦對她說,要想忘記過去就要快速開始一段新感情。
但是如今看來,這句話也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靈驗。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如此,那她會好好對待沈昱,嘗試着去愛上他,對他好。
徹底忘記皇宮中的那個人。
他們之前的那段大抵是因為兩個人都走錯了,現在正要快速回到正軌上。
或許如今,彼此兩相忘才是最為正确的道路。
她靜靜想着婚後的生活,那大概就是她的餘生歸途。
或許是因為她走神的實在太久了,沒有注意到轎外早就一片安靜,連鳥雀的聲音也聽不到,更不要提祝福聲。
郊外的人看着這個站在迎親隊伍前的公子,一身白衣,身形修長挺拔,面容清俊,氣質矜貴,宛如天上月色。
他面容淡淡,注視着眼前的轎子,那可是新娘子的轎子,這位公子如此盯着是想做些什麼?
衆人引起好奇,隻見他視線一錯不錯地落在轎中,清晰明澈的瞳仁中染上墨色,他的眼神那樣專注,似乎透過轎簾直接看到了轎中的人。
他的沉默透着無奈,也有的人從中看到了幾分縱容。
車夫想上前問幾句,卻被突如其來的侍衛阻擋,侍衛瞬間點住了他的啞穴,車夫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位身穿白衣,周身氣質不俗的公子緩緩靠近了轎子。
臨到近前,他才發現這位公子的容顔很是出塵,說是谪仙也不為過。
而他雖然舉止有禮,但是随意向他掃來的一眼,已經及具壓迫感,車夫從未見過這般的人。
舉止有度,此時卻殺伐盡顯。
幸好他方才沒有上前,若是方才他走上前去,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謝知寒靜靜望着那道轎簾,有風吹過,掀起轎簾一角,露出少女纖細稠麗的身影,很快就落下,将少女的身影阻擋,除了紅色的簾幔什麼也看不見了。
江露染結束遊離,此時才注意到外面安靜的過分,一點聲音也無。
難道是到了沈家?
可是按照距離來算,明明應當還有一段距離,外面為何如此安靜,她隐隐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轎子似乎也停了下來,外面到底出了何事,竟讓車夫都停了下來。
心中的訝異逐漸蔓延。
謝知寒望着那道紅色的簾幔良久,最終還是歎了一聲氣,俊朗的眉眼之中全是無奈,而後,他緩緩上前,長指掀開了簾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