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知道，他這些天……”
戴蒙把Giotto的種種行為都告訴了艾琳娜，“經常我還沒回到家他就已經來了，還老是給我弟弟送這送那的，就跟獻殷勤似的，剛才瑞恩開口勸他留宿，他沒有絲毫猶豫就同意了……”
聽了戴蒙的話，艾琳娜突然想起在瑞恩受傷之後，她第一次和Giotto一起來斯佩多府探望瑞恩，少年突然在花園裡暈倒了，在她和戴蒙都沒反應過來時，Giotto手中便瞬間燃起了死氣之炎，下一秒如離弦的箭般沖出去，在少年倒下前接住了他。
現在再想起來，艾琳娜突然發現了一些當時被忽略的細節，比如金發首領沖出去前臉上罕見地出現慌亂之色，之後對待少年時絲毫不加掩飾的緊張呵護，處處都透露着他對少年的珍視和關懷。
或許……
某個奇怪的念頭在她腦海裡一掠而過，但最終她隻是搖搖頭，說：“這也沒什麼吧？隻能說明Giotto和瑞恩關系好而已。”
“我都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關系變得那麼好了。”戴蒙語氣悶悶的。
“哦~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啊。”艾琳娜聲音裡多了幾分淡淡的揶揄。
“……反正我的直覺告訴我Giotto别有用心。”戴蒙說，“我相信我的直覺，它幫我避開過很多危險，多次讓我生命垂危時得以自救。”
“好啦，你想太多啦，D。”艾琳娜無奈笑道，“你都認識Giotto那麼久了，還不相信他的為人嗎？”
“……”戴蒙無言，他一時半會想不到怎麼反駁。
“而且瑞恩也挺開心的，這才是重要的事情，不是嗎？”艾琳娜說。
“好吧……”戴蒙妥協般歎了口氣。
·
Giotto正在藏書室看書，袅袅的煙氣自香爐逸散在空氣中，幽雅的清香很容易讓人靜下心神。
超直感令Giotto敏銳地察覺到了屋子裡多了一個人的氣息，他淺淺勾起唇角：“瑞恩，是你嗎？”
“啊，我還以為我隐藏得夠好了，超直感可真是作弊啊！”
藍發少年的身影漸漸從空氣中顯形，他身上隻穿着一件長及小腿的絲綢睡衣，領口和衣襟的盤口是精緻的中國結樣式，頭發有些松散，不似平日裡經過打理後整齊服帖的樣子，整個人看上去随意而慵懶。
Giotto皺了皺眉，他起身走到門口，把懸挂在衣帽架上的披風取下，在少年略微不解的眼神中給他披上。
少年應該是洗過澡不久，發尾還沾着濕氣，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夜晚涼，你穿得太少了。”Giotto聲音有些沉。
伊瑞恩噗哧笑了一下，忍不住把心裡話說出來：“Giotto，你和戴蒙真的很像我的保姆。”
“有時你确實是令人操心的小孩。”Giotto眼底含着溫暖的笑意，“戴蒙不是讓你回房間休息嗎，你現在是瞞着他偷偷溜出來了？”
“是啊，我都說了我白天睡多了不困，他就是不聽，非得趕我去睡覺，簡直是個專制的暴君。”伊瑞恩吐槽道，“這個點也沒到正常人的睡覺時間吧。”
Giotto失笑道：“你是病人，不一樣。”
“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嚴重啦，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
“那我就不操心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Giotto說，“既然你不困，我們把晚飯前的棋局下完怎麼樣？”
“哇，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就是來找你下棋的！”伊瑞恩開心地說道。
他們在棋盤兩邊坐下，憑記憶複原了之前的棋局。下完一局又接着一局，時間的流逝變得飛快，不知不覺間窗外的月亮已經升到了高空。
伊瑞恩凝視着雜亂的棋盤，微微蹙起眉頭，閉上眼，手指按了按太陽穴，仿佛在認真思考下一步棋該怎麼下。
他出神的時間有點長了，這時Giotto關切的聲音響起：“回去休息吧，瑞恩。”
“啊？”伊瑞恩睜開眼，看到金發男人認真的神色，有些不情願，“可是這局還沒下完呢。”
Giotto微微歎息：“瑞恩，你是不是真的在思考，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伊瑞恩有點驚訝，剛才他确實是因為感覺到有點頭暈才閉上眼假裝在思考的，沒想到這都被Giotto看出來了。
“唔，隻是一點小毛病，不代表我困了。”
“下次再接着下完，好嗎？”Giotto耐心勸道，“時間也晚了，你哥哥要是知道了，說不定以後就不歡迎我來你們家了。”
“你别怕他，他不歡迎，我歡迎。”伊瑞恩笑嘻嘻地說道，“行，那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我送你，正好我也該回房間了。”Giotto起身，提起了桌上的煤油燈。
藏書室和主人的卧房之間隔着一段距離，路上少年像做賊心虛似的，不僅用幻術掩去了自己的身影，而且每到一個拐角都要先探頭探腦地看一眼才放心。最終二人順利地抵達了伊瑞恩的房間，少年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長籲了口氣。
Giotto知道他是怕撞見戴蒙，心中為他這副模樣感到好笑。
他的目光在四周逡巡，這是他第二次進入少年的房間，第一次是少年受傷的那一天，那時他沒有閑心參觀。如今仔細一看，整個房間寬敞舒适，布局和陳設十分考究，各種家具上都有精細、纖巧的雕刻裝飾，再配以色彩淡雅的織錦緞或刺繡包襯，給人一種奢華高貴卻不庸俗的感覺。
伊瑞恩把披風脫下來，還給了Giotto，微暖的燭光勾勒着他因傷病而變得清瘦的臉龐。
“謝謝你，Giotto。”少年臉色突然認真起來。
“不是什麼事，不用謝我。”Giotto說。
“不單單是因為這個，”伊瑞恩說，“還有很多很多，你幫了我太多了，特别是艾琳娜那件事……能看到現在艾琳娜還平平安安的，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讓我安心的事情了。”
Giotto喉嚨滾了滾，緩緩開口道：“不，我受之有愧……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到、什麼都沒做好……”
他的嗓音聽上去有些啞，像是壓抑着什麼情緒。
伊瑞恩臉色有些疑惑，Giotto突然伸手撫過他的發梢，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什麼珍貴的寶物。
“我同樣想保護好你。”Giotto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着措辭，過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認真地說道：“瑞恩，在我心中，你非常重要。”
燭火搖曳，屋子裡的一切被微暗的光線烘托得暧昧而沉重，時間的流動仿佛遲滞下來。
目光交彙之時，伊瑞恩在金發青年的眼眸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裡包含着一如既往的溫柔，但此刻除了溫柔之外，似乎還沉澱着一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他的心中升起些許異樣的感覺，不知怎的，突然不太敢直視Giotto的目光。
他垂下眼，低聲說：“沒事的，你不用覺得愧疚，我現在也安然無恙地站在這兒，不是嗎？”
Giotto的手收了回去，但伊瑞恩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
“可能我比較貪心吧，我不僅希望你平安，還希望你健康、快樂、幸福。”Giotto說。
“噗——”伊瑞恩突然笑了出來，擡頭看他，“Giotto，你要是用現在這個樣子跟喜歡的人表白，絕對沒有哪家小姐能拒絕你。”
“是嗎？”Giotto臉色似乎恢複了正常，輕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伊瑞恩卻從他的話裡讀出了另一層意思，聲調蓦然擡高：“哈？你有喜歡的人了？！”
Giotto微笑着點了點頭。
“是誰？”
伊瑞恩立刻把心中的那股異樣感抛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Giotto喜歡的人也許就是原作裡從未露過面的初代首領夫人呢！
“以後再告訴你。”Giotto說，“現在你該睡覺了。”
伊瑞恩一下子洩了氣：“你是故意的嗎，Giotto？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現在精神起來了，很可能一整晚都睡不着了！”
“我的錯。”Giotto眼裡掠過一絲笑意，“作為補償，我能怎麼幫助你盡快入睡？”
“簡單，現在就把你喜歡的人告訴我。”伊瑞恩故意擠眉弄眼，“我保證絕對絕對不告訴别人！”
Giotto盯着他，語氣輕微上揚：“要是告訴了你，隻怕你會更加難以入睡。”
“你絕對是故意的，Giotto，你這麼說，我更加容易浮想聯翩了啊！”伊瑞恩沮喪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快回房間休息吧，我看會兒書。”
“這樣吧，我給你念書，直到你睡着為止。”Giotto說。
念書……
伊瑞恩神色有些松動，他不由地想起，過去有一段時間他總是徹夜失眠，那時候戴蒙便會坐在床邊念書給他聽，他經常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我開玩笑的，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看會兒書就能睡着了。”伊瑞恩說。
“我堅持。”Giotto表情認真。
伊瑞恩拗不過Giotto，隻好乖乖爬上床躺好。
青年從書櫃裡挑了一本書，坐在椅子上，低聲念起來——
“睡眠欠下了沉憂的債，
心頭加重了沉憂的擔；
我且把黑甜鄉暫時尋訪，
還了些還不盡的糊塗賬。
……”
他念書時聲線很特别，相較于平日多了幾分磁性和優雅，聲音起伏有緻、字句清晰而平穩，就像大提琴在琴弦上緩緩滑過，溫柔而悅耳。
原本伊瑞恩想在Giotto念一會兒之後就假裝睡着，好讓Giotto能安心回去休息的，沒想到聽着聽着，他還真覺得困了。
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有什麼正拉着他墜入夢鄉。
“……
睡吧，我要把你抱在我懷裡。
神仙們，往各處散開去吧。
菟絲也正是這樣溫柔地纏附着芬芳的金銀花；
女蘿也正是這樣缱绻着榆樹的臂枝。
啊，我是多麼愛你，我是多麼熱戀着你……”
念完最後一句，Giotto看着已經陷入熟睡中的少年，輕輕合上了手中的書卷。
他用手指掐滅了燭台上蠟燭的火光，一瞬間，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
他來到少年床前，俯下身，輕輕在少年的額間落下一枚一觸即收的吻。
·
艾琳娜提着煤油燈上樓時，在走廊拐角處正好碰見了從伊瑞恩房間出來的Giotto。
金發首領輕輕阖上門，并未立即離開，而是在緊閉的房門前駐足停留。
他仿佛遇到了什麼讓他感到喜悅和滿足的事情，艾琳娜第一次在那張溫柔沉穩的臉龐上見到壓抑不住的笑意，夜色中青年的眼睛熠熠發光，目光飽含期盼。
那樣的神情，分明是……
艾琳娜心頭一顫，某個荒謬的想法再次從她的腦海中閃過。
不會真是她想的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