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一名戴着高皮帽、手中提着皮箱的男人在渡口處焦急地來回踱步,風衣領口将他的下半張臉遮擋起來,仿佛與這深沉的黑夜一般見不得人。
“船長,還有多久啟程?”
透着煩悶的、聽起來不到三十歲的青年男性的聲音響起,那人忍不住攔下忙碌的船長問道。
“還有十五分鐘左右,先生,請您耐心等等。”
滿臉胡髭的船長用粗犷的聲音回道,态度還算恭敬,眼前這位畢竟是付了他們一大筆錢的金主,而且背後有那位大人關照,如今跟着他們偷渡出國,也許是為了躲避某些仇家吧。
海浪拍打着岸邊的礁石,飒飒作響的風裹挾着海水的涼意,烏鴉嘶啞難聽的啼叫聲近在咫尺。
也許是心理作祟,男人心底漸漸浮現出不安與恐慌,他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天空,卻見漆黑夜幕下的那一輪明黃的彎月,不知何時竟染上了一層血霧!
什……?
他突然感覺腳下被什麼絆住了,低頭一看,幾隻焦黑的手從土地裡伸出,像繩索一樣纏繞住他的雙腿。
男人登時冷汗涔涔,再定睛看向四周,船長和水手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下一秒,大地一聲炸響,火焰倏然噴湧而出,迅速蔓延至他身邊。
一個高大的影子自烈焰中走來,手中持着一柄巨大的鐮刀。
那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嗎?
男人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意識完全陷入黑暗前,他似乎聽到有人用不屑的語氣說道:“D大人,這家夥好像被吓暈了……”
·
戴蒙在地牢呆了将近一夜,出來後,他簡單洗漱了一下,身上的血腥氣消失了大半。
離開前他吩咐手下的人看好地牢裡的男人——那人正是弗吉爾·斯卡拉,那家夥雖然被折騰得奄奄一息,但勉強還算活着。戴蒙想,也許他的弟弟會對親手結束這人的性命很感興趣吧。
回到莊園時,戴蒙看到門口停了一匹外形漂亮、四肢颀長的高大紅馬,他很清楚地知道這匹馬的主人是誰,心下有些奇怪。
剛踏進家門,少年的笑聲便從前廳傳出來,戴蒙遠遠地看見自家弟弟坐在沙發上,他的對面一側則坐着一個金發男人。走近一看,紅木茶幾上放着撲克牌,兩邊堆着一些硬币和鈔票。
“D!”伊瑞恩臉上閃過喜悅之色,“今天回來得這麼早?才中午呢。”
“暫時沒什麼要緊事,就想早點回來陪陪你。”戴蒙說,視線落在金發首領身上,“Primo怎麼也在這兒?”
“我上午和諾瓦帝耶家族首領談完公事,回來路上經過你們家,就想着順便探望一下瑞恩。”Giotto笑了笑,“還好瑞恩沒有在休息,否則我也不方便叨擾了。”
諾瓦帝耶家族?
戴蒙隐約記起前段時間Giotto在會議上提到過這件事,但他最近幾天外出辦事,就對首領的日程不是那麼清楚了。
“D,我們在打撲克,要一起玩嗎?”伊瑞恩開心地招呼道,“來嘛來嘛!”
“哦?”戴蒙挑了挑眉,“賭多少?”
“本來我們的局是輸一把一百的,”伊瑞恩露出不懷好意的笑,“D,你輸一把一千,怎麼樣?”
“哈哈,這對戴蒙也太不公平了吧。”Giotto笑道。
“你不如直接搶我的錢包,就不用費這麼些心力了。”戴蒙眼裡滿是寵溺,“而且萬一Primo赢得多,你豈不是幫着把自己人的錢送給外人?”
“什麼自己人外人的,彭格列也給我們發薪水呀。”伊瑞恩說。
“那點微薄的薪水還不夠你聽一場音樂會呢。”戴蒙說。
“原來戴蒙你對薪水一直有意見,是我這個做首領的疏忽了。”Giotto歎了口氣,語氣似是很憂傷,“回去之後我就……”
“别理他。”伊瑞恩說,“彭格列的薪水基本都發給下層的家族成員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
戴蒙咬了咬後槽牙,突然莫名有些不爽。
“這樣吧,瑞恩,D,公平起見,我們每個人的賭注都提高到一千,如何?”Giotto笑着提議道。
“好呀好呀!這才有挑戰性嘛!”
伊瑞恩愉快地說道,戴蒙也點點頭同意了,反正這對他們家來說隻是小錢,但Giotto不管在家族壯大前還是壯大後一直都保持着節儉的作風,現在卻似乎很有興緻的樣子,放在他身上倒是罕見。
在玩了片刻後,戴蒙漸漸察覺到不對勁,Giotto似乎……在不動聲色地給他弟弟放水?
他忍不住用幻術暗中偷窺了一會兒Giotto手裡的牌,終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又赢啦!”伊瑞恩很是得意地笑道,“哇塞,今天手氣真好!”
眼見着自家弟弟面前的硬币和鈔票越堆越多,反之,Giotto都快把“家底”輸光了,戴蒙看着伊瑞恩開心的樣子,又看了眼時不時面露苦惱之色的Giotto,想了想,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Giotto放水的手法還挺高明的,他弟弟估計很難看出來。
Giotto沒在斯佩多府邸留太久,一來兄弟二人不可能真讓自家首領輸得一窮二白,二來也到了伊瑞恩這個病人的休息時間了。
金發首領告辭時,戴蒙禮貌性地提議他今天在斯佩多家留宿,明天正好一起去彭格列基地,被Giotto以還有公務處理為由婉拒了。
送走Giotto後,戴蒙上去自家弟弟的房間,發現伊瑞恩沒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床邊的空地上玩着一個圓盤狀小物件,一條細繩從這物體中間的細孔穿過,令它可以在主人手中随意地被扔出和拉回。
“這是什麼玩意兒?”戴蒙問。
“Giotto送我的。”伊瑞恩雀躍地眨眨眼,“這個叫‘joujou de Normandie’(諾曼底悠悠),從法蘭西王室那邊傳過來的玩具,挺好玩的。”
不過還是後世“悠悠球”這個名字更形象。伊瑞恩想。
“你還挺有童心。”
戴蒙嘲笑道,緊接着沒收了這個小玩具,并催促自家弟弟上床休息。
“你自己想玩就直說,不用不好意思。”
伊瑞恩忍不住反諷道,但還是乖乖在床上躺好了。
出門後戴蒙看着手上的玩具,心中莫名有些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