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之前Giotto告訴他的就是這件事——
戴蒙與百慕達·馮·維肯蘇坦,那個被抛棄的彩虹之子做了一筆交易,由此得到了夜之炎的使用權。
——以監視彭格列為代價。
“為什麼要跟那麼危險的家夥交易……”
“為什麼想永遠活下去……”
“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到底有什麼不好的……”
質問般的語氣,帶着可笑的、徒勞的掙紮。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他不可抑止地陷入了一種無法言喻的低潮之中——那是一種無法改變命運的無力感。
所以,他的哥哥終究會走上注定的道路嗎?
那人還是會世世代代守護着彭格列,直至他的靈魂被大空之炎燃為灰燼?
心髒抽搐般的疼,他的眼底有些幹澀。
“既然你對彭格列有那麼深的感情,為什麼當初要拒絕Sivnora的邀請?”
戴蒙認真地聽着他的話,眸中閃爍着意味不明的思緒。
突然,他低低地笑出了聲。
“誰說我是為了彭格列才跟複仇者交易的?”
“……?”
“監視彭格列隻是順帶條件,于我而言無關緊要。”
明澈的眼瞳帶着溫柔的笑意,他的音色低低的、柔柔的,充滿着安撫的意味。
愣了好半天,伊瑞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你是為了什麼……”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戴蒙歎了一口氣。
伊瑞恩突然不太敢聽下面的話。
卻被攀在腦後的那隻手牢牢禁锢着,逼迫着他與那雙如碧海般深邃的眼眸對視。
那人輪廓清晰深刻的眼底裡,像是蘊藏着某種極力壓抑着的澎湃的情感,一旦陷入,便會溺死其中。
仿佛在許下最莊重的承諾,戴蒙一字一頓的、無比認真的說道——
“我想陪着你,瑞恩……”
“直到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之前……”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世上……”
·
是了。
伊瑞恩閉上了眼。
沒錯了。
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在這一刻,他終于确認了。
他想笑出聲,想盡情地嘲笑自己。
先前,連Giotto都看出來了,他還有什麼理由再自欺欺人呢?
——“瑞恩,我并不覺得戴蒙他對彭格列有多少執念。”
——“他真正的執念,在于你。”
艾琳娜她,也早就知道了吧?
——“戴蒙他……有深愛的人啦。”
——“這要靠你自己去發現了哦,瑞恩。”
所以,那人對自己告白,從來不是在開玩笑。
——“我愛的人,一直是你,瑞恩。”
雜亂無章的聲音在他的腦海内久久地回蕩。
他突然覺得很荒謬。
但他覺得荒謬的人是他自己。
明明對他抱有那種心思的人是他的哥哥,他的家人。
這樣驚世駭俗的感情,他卻絲毫不反感。
也許……是太過于震驚了,所以腦子壞掉了吧?
·
他的弟弟離家出走已經三天了。
戴蒙知道他在逃避什麼。
沒關系。
他随時可以把他抓回來。
但他更願意等。
——反正,對于現在的他和伊瑞恩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
待半輪紅日落到起伏的山脊線之間時,戴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回來了。
身體向後陷入皮革制的椅子中,他的雙手交疊置于桌上,姿态放松,眸中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門幾乎是被粗暴地撞開,少年的步履有些趔趄。
他垂着眼眸看不清思緒,臉部輪廓被夕陽的餘晖勾勒得朦胧又柔和。
“來接吻嗎,D?”
這是伊瑞恩的第一句話。
他的弟弟俯視着他,陽光落在白皙的耳側,一點碎發滑下來,覆蓋住那點碎光。
未等戴蒙回答,少年的手覆上了他的臉。
唇上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
這個吻溫柔而淺嘗辄止,帶着點苦艾酒的清香。
“你醉了,瑞恩。”
“噓!别說話……”
少年的臉頰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眼睫專注而謙順地垂着,顯出一種孩童般的純真。
他用力扯過戴蒙的領帶,迫使他擡起頭。
“你給我聽好了,戴蒙·斯佩多。”
明明是醉了,伊瑞恩卻覺得他的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是你自願留下來陪我的……”
距離太近了,戴蒙甚至能看清少年那對琥珀色眸子裡的虹膜中如同水下暗藻般的細小褶皺。
“那我永遠都不會放你走了……”
最終,少年的唇貼在他的額間,印下了一個宛如誓約般的吻。
晚霞不動聲色地溢滿天空,将世界的最後一段白晝渲染地瑰麗而溫柔。
透過玻璃窗的霞光把戴蒙的側臉映得通紅,在兩種顔色的交相輝映下,他的眸子轉變為一種夢幻般的、熾熱的色彩,裡面映襯着少年的臉,和逐漸被暮色傾覆的蒼穹。
回應少年的,是一個落在他唇畔上的薄如蟬翼般的親吻。
偏偏又重得好似壓了萬頃河山。
“求之不得。”那人輕輕說道。
——就像在締結一場神聖的儀式。
——這是隻屬于戴蒙和伊瑞恩的,相守一生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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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