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申十分驚愕:“什麼?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韓濯挑眉問道。
姚申沉默片刻,開口道:“我還以為韓兄真有什麼紅顔知己,因為這個才愁悶,不成想竟真是為了殿下。”
紅顔知己?韓濯苦笑:“我哪敢。”
“明明在下結親之前,最是潔身自好,也不知西京裡有關我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傳聞都是哪裡來的。”
姚申肉眼可見地一噎,可韓濯沒發現。
沉默一陣後,姚申道:“看來韓兄對殿下,還真稱得上忠貞,縱使從前并不熟識,仍能傾蓋如故,也算是天賜的良緣。”
韓濯已經習慣被人拿過來和宋青瑛炒cp了,其實并不反感,反正她自己也沒什麼喜歡的人,宋青瑛長得好看脾氣好,就算當名義上的老婆也夠人暗爽,可她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其實我和殿下從前見過的,彼時我剛剛喪父,在入宮時第一次見他,”韓濯回憶起來,忍不住笑了:“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是公主,那時他年紀尚小,可周身氣度不凡,我走時,還送了我一個扳指。”
她晃了晃手,給姚申看了一眼。
姚申眼神一亮,随後思緒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自顧自念道:“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韓濯被他酸倒了牙,趕緊說重點:“殿下于我,更像是親人,妹妹,我其實.....”
“我們到了。”
韓濯擡眼,見前方道路開闊,城門已近在眼前,不過百步之遙。
殘陽夕照,一兩個面黃肌瘦的百姓背着行囊,眼神發直,朝韓濯他們的來路走去。
路過一方草叢,一個災民仿佛看見了什麼,走過去俯下了身,似乎在翻找東西。
他翻了許久,弄得草叢之間細細簌簌地作響,縱使韓濯他們路過,也恍若未見。
韓濯看向草叢之間,反應過來那是什麼的時候,受到的沖擊導緻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那是一個餓死的人。
不知死了多久,身上沒什麼多餘的肉,大概是饑餓而死的緣故,看起來仿佛被風幹,那個災民一言不發地悶頭剝下死屍的衣裳,殘陽如血,把那張深深凹陷的臉映照出了殘忍的豔色。
如此靜谧的死亡。
他剝下衣服,在自己腰間一系,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濯與姚申一時都沉默不言。
過了好一陣,韓濯才開口,聲音有些幹澀:“我記得當初蜀州饑馑的折子是遞上去了,赈災的錢糧也批了下去,怎麼還會這樣?”
姚申現在是個尋常布衣,說話自然也無所顧忌了些,冷笑道:“那可能要問問我們的刺史王大人了。”
估計起來,又是官員貪墨赈災錢糧,仗着有灌州這麼個糧倉,下屬的官員又都好拿捏,貪官當得肆無忌憚。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城。
此時二人所處的位置應當是蜀州最繁華的街道之一,城内城外似乎兩種景象,暮色已臨,酒樓的旗幡還在迎風招搖,在街上走動的一看就是當地的富戶,莺歌燕語在遠處一家挂了“品香居”牌子的酒樓中遙遙傳來。
走到近前時,姚申提議道:“天色已晚,此時拜訪怕是不太合宜,不如我們用些飯食,再找個地方休整一晚?”
韓濯點頭,二人剛走近品香居,便被門口的小二攔住了。
“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今日我們這酒樓被刺史大人包下了。”
韓濯與姚申對視一眼。
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達官貴人還有心思在這兒花天酒地!
“我們便是來找刺史大人的。”韓濯道。
“二位是......”
韓濯解釋道:“鄙人姓韓,單名一個濯字,剛到灌州赴任不久,昨日接到消息稱錢大人家裡出了事,事态緊急,不得不前來叨擾王大人,煩請通報一聲。”
說着,在這人手中放了些賞錢。
那小二歡天喜地地接了,進了屋去,沒過多久便出來了:“不好意思,貴人,錢大人說他暫時不見客。”
姚申剛要說話,被韓濯搶了先:“那我們不便叨擾了,還是明日再去拜訪。”
說着轉身就走,那小二卻叫住了她:“哎,貴人。”他歎了口氣道:“見你們是實在人,實話跟您說吧,在蜀州各種茶樓酒肆,你都能見得到兩位大人,可唯獨就是在刺史府見不到,您說不定明日又會白跑一趟。”
韓濯神色微動,但也沒露出什麼情緒,隻是對這小二道了聲謝,便帶着姚申走了。
“韓兄,我們不應該再争取一下?”姚申問道。
韓濯搖搖頭:“看他們這樣,應當是不會見了。”
“那怎麼辦,我們就這樣空手而回?”
“怎麼會?”韓濯笑了起來,眼角飛揚起來的弧度有些促狹:“我們不回。”
姚申呆住了:“什麼?”
“我們是不能進去,難不成他還一直不出來?”韓濯抱起了肩膀。
“我們就在這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