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瑛覺得荒唐又好笑,又見韓濯巴巴湊了上來:“阿瑛還生我氣麼?”
燈光把韓濯的睫毛投下來一片濃密而纖細的陰影,一眨一眨地翻飛,宋青瑛聲音突然輕了下來,怕把這蝴蝶吹走了:“我沒生氣。”
“那你還難過麼?是我不……”
“别說了!”宋青瑛打斷,随後又輕輕道:“你沒什麼不好。”
韓濯撓了撓臉頰,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提出了一個食盒。
随即便坐在了宋青瑛對面,想了想說:“殿下,韓某人粗枝大葉習慣了,很多事,你不說,我不一定會知道,我也不求你告知,但你總歸……”
她取了筷子和碗碟,輕歎了口氣:“别總胡亂猜測,最後委屈自己。”
宋青瑛被一句話戳中了心窩,眼眶不知怎麼好像淺得要命,又想哭了,韓濯扭過頭去:“殿下想哭便哭吧,别抑着,李三三說你沒吃飯,我提了外面賣的最好的米皮,你多少嘗嘗看。”
“沒有想哭。”宋青瑛悶悶道:“客棧有飯菜,也不必另外出去買,今時不同往日,還要省着些用。”
韓濯笑着說:“這一碗沒幾個錢,精打細算也不必到這個分上啊,再說了殿下,李三三亂花錢的時候你不是也沒管麼?”
“她走的又不是我們的賬。”
“那可未必。”韓濯無所謂道:“她今日才管我借了錢,我也沒指望她還來着。”
宋青瑛嘴裡的米皮徹底不香了,難以置信道:“什麼?”
韓濯竟然是個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敗家子!
韓濯對公主殿下發青的臉色渾然不知,抱了一床被子開始打地鋪。
“你做什麼?”宋青瑛努力把錢的事抛在腦後,問道。
他被剛剛幾口米皮辣得眼含水光,濕漉漉的,韓濯覺得乖,軟聲道:“打地鋪啊,新婚之夜在公主府怎麼睡,自然還是怎麼睡。”
宋青瑛糾結了一會兒,道:“我打地鋪,你上床去,秋天夜裡冷,你傷沒好要疼的。”
韓濯笑道:“哪家有讓姑娘家睡地上的道理,未免太不是東西了。”
宋青瑛臉一紅,道:“那也不行,你傷若是嚴重了,可是最難辦的。”
說着站起了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韓濯沒打完的地鋪上,仰着臉霸道道:“我占了。”
韓濯沒料到宋青瑛一本正經的小丫頭能露出這種孩子氣的舉動來,無奈笑道:“好殿下,别耍賴。”
宋青瑛固執地抱着被子不動,韓濯騙他:“紅油蹭到被子上了!”
宋青瑛臉一紅,信以為真,伸手去抹嘴,什麼也沒有,韓濯被他逗得笑起來,一面趁他松手時将被子狠狠一拽,宋青瑛發現有詐,趕緊搶了回來。
“啊呦!”韓濯叫了一聲。
宋青瑛吓了一跳,以為是自己用勁太大牽動了韓濯的傷口,看緊松了手去瞧,卻對上了韓濯促狹的眼。
“你騙人!”
宋青瑛站了起來,扭頭就走:“你要是不睡床上,我就去睡屋頂,這張床就這麼空着吧!”
“好殿下。”韓濯伸手把宋青瑛拽了回來,宋青瑛一個踉跄,被被子拌了一跤,直接倒在韓濯懷裡了。
這下可不是裝的了,韓濯悶哼一聲,宋青瑛連忙直起了身,有些氣道:“叫你争這個,我快看看,傷口沒事吧?”
宋青瑛手足無措,在韓濯肩胛胸膛前後一陣亂摸,韓濯突受此機,整個人都僵了,連連後退,後腰“當”地一聲撞上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
宋青瑛想去扶,又回想起剛才韓濯那麼大的反應,默默縮回了手,韓濯自己站起來了,苦笑道:“行了殿下,我看你我還是别讓來讓去了,再這麼下去我小命不保。”
“那待如何?”
片刻後,韓宋二人站在床邊抱肩而立,那床鋪以中心為界,以一條被子分割開,邊緣被宋青瑛疊得十分齊整,分外賞心悅目。
“我睡外面,殿下睡裡面。”
宋青瑛點頭,二人各自洗漱,韓濯回來時,宋青瑛剛脫了鞋,二人當然不打算穿亵衣,但鞋襪總是要換的,這張床一邊靠牆,宋青瑛若想進去,勢必要從韓濯那側爬過來。
宋青瑛臉紅得滴血,輕聲道“你能不能轉過去。”
韓濯也鬧了個大紅臉,依言背了身,聽背後窸窸窣窣地響聲,莫名抓心撓肝,片刻後聽見宋青瑛輕輕的聲音:“可以了。”
韓濯轉身,見宋青瑛好好地躺在了裡面,姿勢十分乖巧,便也慢吞吞爬了上去躺好,二人詭異地沉默片刻後,韓濯開口:“老闆說最近山匪鬧得厲害,讓我們最好小心,不過我們走的是官道,應該沒什麼事。”
“嗯。”宋青瑛惜字如金。
“我熄燈了。”韓濯幹巴巴接道。
“嗯。”
韓濯轉身吹了燈,把自己擺得端端正正,然後頗覺好笑:“自己這麼局促幹什麼,自然一點,阿瑛是女孩子,有什麼好緊張的。”
這麼想着,慢慢放松了些,呼吸便也均勻下來。
宋青瑛那邊卻天人交戰,他二人還從未這麼親密過,隔着一床被子,他的心髒砰砰直跳,敲得肋骨生疼,又緊張,又害怕,又欣喜。
“我這是怎麼了?”
宋青瑛默默想道。
這麼想着,嘴角卻不自覺向上彎了起來。
發覺這一點,宋青瑛連忙闆住臉,可是這一陣喜悅卻難抑,任他怎麼努力想糟糕的事也拉不下嘴角。
“糟了。”宋青瑛心想:“這可真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