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遵命。”韓濯答應得也不怎麼正經,嘴沒堵住一會兒又問道:"阿瑛竟然來過西市,看你性子也不是愛玩的,我還以為你從前沒出過宮。"
宋青瑛吃完了,有些犯困,他點了點頭道:“很少,但我總想辦法跑出來幾回。”
“什麼?”韓濯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公主竟然有叛逆的一面,聽起來偷溜出來很多次。
“嗯,沒幾個人知道。”他看了看韓濯:"隻告訴過你,連四娘——我宮裡的嬷嬷都不知道。"
聽起來,自己竟然非常榮幸,韓濯隻愣了一下,便道:“我的天,殿下也真是厲害,怎麼出來的?”
“宮牆有好幾處年久失修,很多缺損處被雜草蓋着,狗洞不少。”
宋青瑛沒想到竟然被誇,竟然有些得意,韓濯這種詭異的鼓勵态度雖然荒唐,卻讓他心裡十分舒服。
“真是人才。”韓濯喃喃道:“那阿瑛出宮,也玩了不少東西?”
宋青瑛噎住了,他一時詞窮,總不能說他大多數次出門是為了買韓濯的文章和編排他的話本吧。
韓濯哪裡知道宋青瑛出門是為了買偶像周邊和同人文,十分有興趣地追問,宋青瑛隻好開口道:"有幾次是給廟裡的師傅們帶點東西,上一次,是看狀元遊街。"
這回啞火的變成了韓濯,她可太知道自己還沒穿過來之前原身是什麼德行了,回憶起來,自己騎在高頭良駒上,身着狀元紅袍,春風得意,沒少對着漂亮姑娘和俊俏公子飛眼兒。
說不定宋青瑛也在其列。
韓濯有些發窘,不過看宋青瑛神态并無異色,也安心不少,幸虧宋青瑛沒把話題繼續下去,他又道:"從前幾回,是我宮裡的宮女陪我一起出去的,但是......"
“怎麼?”
宋青瑛深呼一口氣:“她消失了。”
“是不在了,還是出宮了?”韓濯小心翼翼道。
“不,是消失了。”宋青瑛重複道。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這個人一樣,好像整個世界,隻有我記得她,我有時候都覺得,是不是我腦子出了問題,獨來獨往慣了,臆想出來一個人陪我。”
那日早晨,他和往常一樣醒來,羅衣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他便也沒随便叫她,宋青瑛在宮中的居所偏僻,宮女也少,可今早來伺候的小姑娘,宋青瑛從未見過。
“你是誰,什麼時候來的?”
那小姑娘笑笑道:“回殿下,奴婢名叫銀笙,皇後娘娘心疼殿下宮裡人手不夠,派奴婢過來伺候的。”
“羅衣呢?”
“羅衣,什麼羅衣?”
“我的貼身宮女啊。”宋青瑛疑惑道,按照常理,若有新人來,定然是羅衣來囑托她們各類瑣事。
銀笙笑道:“奴婢還以為是殿下新得的衣裳,原來是名字,可殿下府上隻有一個銀杏姐姐,并未聽說有什麼羅衣姐姐啊。”
宋青瑛覺得蹊跷,他飯也沒吃,去尋專司灑掃的宮女銀杏,銀杏竟也一臉茫然,仿佛從未見過羅衣,他們三人一同打秋千被四娘呵斥的日子,似乎從未存在過。
宋青瑛覺得自己墜入了可怕的噩夢,他在宮中疾走,逮到一個人就拉住他詢問羅衣的行蹤。
他從晨陽高照奔走到暮色沉沉,無一例外。
沒有人認識羅衣。
可是錯不了的,他突然想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跑回房間,翻出箱底冬日常穿的大氅,細看肩部,繡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蘭草,沒人會在這地方做繡工,除了羅衣。
宋青瑛記得,他這衣服曾被梅花枝劃破,羅衣擅長女紅,半夜挑了燈給他補,為了遮蓋痕迹,心思巧妙地繡了一株别緻的蘭花,她的繡工和旁人都不一樣,用針細膩,顔色自然,造型樸實清新,這樣的手藝宮内也少有。
宋青瑛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大氅把氣喘勻,他抱着自己沒有瘋掉的唯一證據,明明春意正盛的季節,卻仿佛快要在風雪中凍斃。
“你不相信。”宋青瑛看着韓濯若有所思的臉,他歎了口氣:“這也難怪,三人成虎,何況全天下的人證言都相同,有時候我也覺得是我瘋了...”
“不。”韓濯說道。
韓濯站起身,想到李三三,想到宋青瑛,這接二連三的咄咄怪事絕對不是巧合。
“事出定然有因,阿瑛,我們先回家修整,今晚我要去金粉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