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是陛下的心腹軍,能不威武嗎?
浩浩蕩蕩的輕甲兵在雪地裡留下痕迹,眼看着趙統領的隊伍越走越遠,李沙棠忽而聽到一個極重的鐘聲。
那是宮廷深處飄出來的,寓意着新年的鐘聲。
她怔怔地看着天空越來越稀薄的雪花片兒,又不由低頭看向宮道上的積雪。
細碎的雪花如同凋零的花瓣,打着旋兒落在宮道上,卻無法掩蓋積雪上的帶血腳印。
明明瑞雪兆豐年,卻偏偏除夕便見血。
李沙棠不自覺哈出薄薄霧氣,又下意識伸手抓住。稀薄霧氣從她的手縫裡穿過,飄向未知的遠方。
她好像知道崔杜衡的目的了。他先與明陽聯手坑了空淨,又在空淨的追殺下暫時示弱,将明陽出賣,現在他又徹底鏟除了空淨和王家......
沁陽說得對,任何人在他的手裡都是一枚棋子。
“殿下要吃桂花糕嗎?”崔杜衡忽而走到殿外,将那碟瑩潤香甜的糕點遞給李沙棠。
他内眼角尖,眼尾微翹,此刻眼底帶着喜意這般瞧人時,竟讓人從心底感到愉悅。
李沙棠撚了塊桂花糕,朝他輕笑了下:“有勞崔公子了。”
她一邊吃着,一邊含糊不清道:“龐夫人找到調養你身子的方法了,咱們初一便去拜訪她吧。”
崔杜衡呼吸一窒,他瞥到李沙棠染雪的眉間,腿側手指動了又動,最終忍不住将那抹雪色拂去。
“我拂開它,别讓它涼着你了。”他平生第一次有些結巴,說話間,凍紅的耳尖還在微微晃動。
李沙棠沒說話,她垂眉咬着桂花糕,腦中忽而閃過一個想法。
其實崔杜衡也可以是她的棋子。
這般想着,她忽又瞥了眼正與他人談笑風生的崔杜衡。她仔細看了好一會兒,隻得暗自搖頭。
就她這個頭腦,還能讓崔杜衡做棋子?怕是被人坑了還要給别人數錢。
李沙棠輕輕吸了口寒涼的空氣,手不自覺便撫上腰間佩刀。
任他千方百計,她自一刀破之。
*
翌日清晨。
“不要!”李沙棠猛然睜眼,随後呆怔怔地盯着床頂。她半撐着身子,靠在床邊大口喘着粗氣。
她忽而想起了什麼,随後一把拿過床邊的“秋水”,撥出來仔細看着劍身。
劍身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血痕。
她忽而松了口氣。
最近她一直在做噩夢,先前是陰魂不散的許梅娘,昨晚就是崔杜衡站在雪地裡沖她笑,他的腳底滿是淋漓的鮮血。
她在夢裡不由自主地向他走了幾步,他卻一把拔出她的劍,一劍刺穿他自己的胸膛。
那噴射而出的溫熱血液淋了她滿臉,吓得她一下從夢中驚醒。
“少主怎麼了?”月香匆忙跑進來。她一眼就看到面色難看的李沙棠,于是喚人接了盆熱水,拿帕子給李沙棠擦臉。
李沙棠感受着面上的溫熱,眼珠子動了動,随即長舒一口氣,整個人徹底鮮活起來。
“少主可是做噩夢了?月香小時候也做過噩夢,那時阿娘就是這樣安撫我的......”月香溫柔的話語觸動着李沙棠敏感的神經,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随即在月香的攙扶下緩緩地下了床。
她仰面感受着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忽覺自己一下子活過來了。
“今天早上有什麼消息嗎?”李沙棠問道。
“今日一大早陛下就醒了,他醒來後沒有召見聖後,反而第一時間頒布了兩個诏令,少主要不猜猜是什麼诏令?”月香在府裡待了段時間,性子也活潑了些,竟會打趣李沙棠了。
李沙棠眨眨眼,也頗為好性地猜道:“一是判王家舉族流放,二是立三皇子為太子?”
“少主也太聰明了!”月香越說越驚訝,“不止是我,姐妹們都以為四殿下會成為太子呢!”
說完,她忽而悻悻地看了李沙棠一眼。
李沙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她早就不在意了。這般想着,她忽而一怔。
不知從何時起,李懷恒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次數越來越少,她越發專注事業,倒差點忘了這麼個人。
不過......她想起昨夜王統領那不甘的眼神,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麼快結束。
畢竟聖上明顯撐不了幾天了,隻要王家撐到聖上殡天後,王家就可以免于流放。
畢竟到那時,聖後不會眼睜睜看着王家徹底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