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幹草堆裡。
還真是幹草堆......
崔杜衡轉瞬想明白了一切,他無奈地挪着身上的幹草,慢騰騰地移出來。
待他拍掉身上的灰塵,整理好袖子準備離開時,天色已經暗了,周遭安靜一片,不像是還有追兵的樣子。
崔杜衡凝望着下沉的夕陽,眉梢微動,轉身往一個方向而去。
上次他離開得匆忙,有些東西忘了帶走,這次便一并帶走罷。
*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在這三年裡經曆了什麼?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盧山長撫着撫須,緩緩道。
李沙棠細細撫着手中這幅畫,這幅畫功底足,又畫得用心,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她還有這般好看的時候。
她将畫重新卷好,又細緻地塞進櫃子裡,這才看向盧山長,詢問道:“所以他這三年,究竟經曆了什麼?”
盧山長看着她這一系列的動作,又掠過她臉上真摯的神情,沉吟許久,到底開始開口了:“那是一個圓月夜......”
誰能想到聖上會在中秋圓月莅臨書院?
所有人都沒想到,所有人都慌了神。
他們匆忙地布置一切,曾經頗得聖寵的崔杜衡便被推出來招待聖上。
那一日的聖上很不對勁,他與崔杜衡飲茶時,目光一直沉沉地落在崔杜衡的身上,未曾挪動分毫。
崔杜衡有些慌神,可聖上曾經真情實意地寵過他,再加上那件事之後,聖上曾允諾再也不會傷害他,他便忍着不适,繼續同聖上飲茶。
聖上當真什麼也沒做,他隻是看着崔杜衡而已。
一切的轉機,在那枚丹藥送來後。
聖上服用了那枚丹藥後,忽而精神大作。他還頗有興緻地命人拿棋,說要與崔杜衡手談一局。
崔杜衡覺着聖上的精神狀态尚可,便也逐漸放松警惕,認認真真地開始下棋。
直到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豁然擡頭,就見聖上壓着他的肩膀,眼底血絲團繞,面上的神情慈祥到詭異。
“好孩子......”聖上歎息着。
下一瞬,聖上的手蓦地緊縮,他凝視着崔杜衡的面容,眼底的情緒瘋狂又痛苦,“你害了你的母親!”
他一邊說着,一邊摔碎瓷杯,要用瓷片将崔杜衡臉上那顆黑痣挑出來。
崔杜衡悚然一驚,他掀翻棋桌,任由滿桌棋子砸在聖上身上,他自個兒則飛速向外跑去。
黑夜森森,他難能碰到一個人。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光頭小沙彌忽而跑了出來。
崔杜衡一喜,他正準備跑到小沙彌那去時,那個小沙彌雙眼赤紅地看着他,手裡拿着把不符合他身形的大刀,朝他狠狠砍下!
“......那個沙彌沒砍到祝餘,反而砍到了陛下。陛下受了疼痛,就愈發狂躁起來。他竟不管不顧地直接沖向小沙彌!”
“好在侍衛很快就趕到現場,将那個小沙彌當場格殺。随後不久,祝餘帶着空淨大師趕到現場,解了陛下的狂躁現象......”
李沙棠看着盧山長,表情有些恍惚。
他這些年,竟過得這般不好嗎?
“當初我就問過祝餘,他騙你走了,他後不後悔。”說到這,盧山長笑了下,“但那小子嘴硬,怎麼問都不肯說後悔。直到我看到這幅畫。”
“也不能說是這幅畫,他暗中畫了不少有關你的畫,他還以為我不知道,每次在我進來前,都要藏起來或者燒掉......”
盧山長似是陷入回憶中,一直喋喋不休。
但李沙棠感覺很奇怪,雖然崔杜衡畫她畫像這事很奇怪,但眼下這種情景更奇怪。
她前不久不還在逃命嗎?
“山長想要幹什麼?”李沙棠面色不善地看着盧山長,“你前一刻還在打打殺殺,後一刻就在我面前追念從前?”
盧山長蓦然被打斷話也不生氣,他撫着胡須,笑着感歎道:“殿下不也看明白了嗎?這書院的護院根本不受老朽督管,裡面到底摻着何種成分,隻怕殿下比老朽還清楚。”
白雲書院的護院大都由青州府兵擔任,盧山長雖說地位高,可到底是一介讀書人,論起軍隊影響力,怕是還沒李沙棠高。
他發現可疑人員,通知護院警戒,隻是表明一種态度。
他再向護院裡的各種勢力表明他的無害,至于其他鬥争,别人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所以你不會跟别人告密,說我在這?”李沙棠懷疑地看向盧山長。
盧山長擺擺手,“殿下多慮了,老朽盡了督查之責後,萬不會再做多一分的事情了。”
他見李沙棠滿是懷疑,便後退一步,轉身離開此間。
“殿下若不信老朽,老朽便先行離開吧。”
那老東西慣會騙人,李沙棠不敢掉以輕心,在她盯着盧山長離開後,她将那卷畫掏出來,也準備走人。
可忽然間,她發現門縫後掠過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