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眼疾手快地追上去,她扯住面前人的衣袖,将他轉過來,逼問的話剛到嘴邊,就被她緊急咽下去了。
“你......”她眼珠子往旁邊飄了飄,步子稍稍後退,但還是離崔杜衡很近,“什麼時候來的?”
“殿下覺得祝餘什麼時候來的,祝餘就什麼時候來的。殿下問這個作甚?”崔杜衡一臉平靜地看着李沙棠,面上神色與她料想的截然不同。
“我......你......”
李沙棠本以為他會怒斥她,或者不敢直視她,未曾料到他竟一臉從容地看着她,這倒叫她不知所措起來。
“殿下要沒什麼事,祝餘便先走了。”崔杜衡沖李沙棠點點頭,随後邁開步子,快步向前走去。
李沙棠怔怔看向崔杜衡離開的背影,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
他不應該跟她一塊兒走嗎?
她腦子這才清醒過來,眼見着崔杜衡的背影消失無蹤,她長歎口氣,随後幾個躍步,也消失在這片學舍中。
*
“都尉!您可算回來了!”陸飛鴻頂着一張大衆臉,一躍到李沙棠面前,嘻嘻笑道,“都尉猜猜我是誰?”
李沙棠下意識護住手中的糖葫蘆,她瞟過陸飛鴻手腕上的紅繩,撇嘴道:“你這根紅繩戴的,是個人就知道你是誰!”
陸飛鴻将袖子往前扯了扯,随後望向李沙棠手中的糖葫蘆,笑得不懷好意,“都尉這是給我帶的?”
李沙棠不耐煩見他明知故問的神色,她一把推開陸飛鴻,往内室走了幾步,又做賊心虛地轉身問道:“崔三回來時,表情應該還好吧?”
陸飛鴻故作高深地撐着下巴,“這個嘛......”
他話還沒說完,頭頂就挨了個爆栗。
“快說!”
陸飛鴻撇撇嘴,他捂着腦袋,老老實實應道:“崔公子一慣都是笑着的,我也不知道他心情怎麼樣。”
他一邊說着,一邊瞧着李沙棠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或許,還不錯?”
李沙棠一臉沉重地搖着頭,她雙手握着糖葫蘆的木簽,亦步亦趨地、畏畏縮縮地走到房門口,又不放心地回頭問道:“他的表情當真是笑着的?”
陸飛鴻就差舉手發誓:“千真萬确!”
李沙棠這才轉回頭,決然地推開門
——沒人。
“哦,忘了跟都尉說了。”
“崔公子跟盧公子先一步帶黃立時走了,說是陛下催得緊,得趕快回永安複命。”
李沙棠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她怒視着陸飛鴻,抄起凳子就要往他頭上砸去。
那椅子将将碰到陸飛鴻頭頂時,她忽而發現一個盲點。
等下,聖上不是隻派她一人負責這件事嗎?怎麼會轉而去催另外兩個不相幹的人?
*
護城林裡,車廂倒翻、馬匹哀鳴,橫七豎八的屍首堆裡,一個青衣染血的單薄身影撐着一旁的樹幹,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堆疊的屍首,卻在即将離開屍首堆時,被一旁不起眼的斷手絆住腳,差點摔到地上。
崔杜衡面不改色地收回踩在斷手上的腳,他拍了拍褲腿,轉過身來,正要把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盧平拍醒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而響起。
他擡首望去,隻見李沙棠騎在赤焰馬上,正咬着糖葫蘆,冷冷地盯着他。
崔杜衡眼神微動,他微側過身來,沖着李沙棠點頭,“殿下來了。”
他背後的刀傷複又裂開,淚淚血色滲透青衣,看起來甚是可怖。
李沙棠剛想質問崔杜衡,可她一看到他身上的刀傷,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天。
他緊抱着她,生生替她受了這刀砍。
盧山長略帶悲憫的話又一次掠過她的腦海,她看着他背後的傷,腦中再次回想起他曾經的悲慘遭遇……
到嘴的話爛在唇邊,她嚼碎了嘴裡的山楂糖塊,随後翻身下馬,走到盧平身前,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她拍了好幾下,盧平都沒有醒來的迹象。終于,李沙棠忍不住了,她陰森森地盯着盧平,氣沉丹田。
“起!床!了!!!”
盧平猛地吓醒,他一彈起身,腦頂突地撞到樹幹,疼得他龇牙。
他揉着腦頂,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見李沙棠拍着腰間的佩刀,笑出一口大白牙:“醒了?”
他瞳孔緊縮,那點子暈眩頓時飄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