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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
東郊莊子裡。
女人緩緩地睜開眼睛,入目就是一連串挂在木窗上的玉米,粒粒分明,隐約間還能聞到玉米本身的清甜。
不對......
女人動了動鼻翼,那股玉米的清甜氣息越發濃郁。她猛地坐起來,看着窗外影影綽綽的景象,口裡的唾沫一直在分泌。
真的有人在煮玉米!
女人的動靜驚動了外頭煮玉米的人,那頂嶄新的門簾被撩起,一個面容秀麗的黑衣女子走了進來。
“醒了?”沈九将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她眉頭頓時皺起,囑咐道:“你身體虧損的也太厲害了,等會兒多吃幾根玉米補補。”
提到玉米,女人嘴裡又開始分泌唾沫。她咽了咽口水,正待說話,那廂沈九又開口了。
“其實按你的身體狀況......最好隻喝白粥,”沈九皺了皺眉,有些苦惱,“但這個莊子條件簡陋,糧倉裡大都是新收的玉米,沒什麼新米。”
女人急忙擺手,她緊張地看了沈九一眼,嗫嚅道:“我不餓,不餓的!就是,姑娘可否見過我的孩子,他就三歲多點,很是瘦弱......”
說到此處,女人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她是真沒想到,那看起來和藹的徐行老,竟是個人面獸心的家夥!可憐她的孩子了......
女人的哭聲漸漸浸滿這間屋子,那細弱又可憐的嗚咽聲似一把利劍,狠狠插進沈九的耳膜。
“你先别哭。”沈九頭疼地揉揉眉心,語氣微重,“你的孩子現在就在隔壁睡着,他前不久吃飽了飯,現在睡得很好!”
女人一聽,紅腫的眼睛微微瞪大,随即就要下床,踉跄着去看孩子。她還沒走幾步,她膝蓋上的傷口又裂開,滲出絲絲血迹。
沈九無奈地歎口氣,她将女人重新按在床上,叮囑道:“你先把玉米吃了,等會兒我再陪你去看孩子。”
說完,沈九轉身離開了屋子,去端剛煮好的玉米了。
女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四周,最後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快,沈九就端着玉米回來了。
新出爐的玉米香甜可口、軟糯彈牙,女人咬着咬着,眼眶就紅了。
“姑娘......”女人突然放下玉米,踟蹰道,“我知姑娘是好心,這才救了我們母子......姑娘有什麼吩咐,現在就說與民婦聽,民婦定會赴湯蹈火!”
沈九聽這婦人說話頗有幾分講究,再聯想這婦人之前堅決拿錢買米的舉動,心下多了幾分猜測。
她咽下之前備好的話語,轉而道:“我聽嫂子說話有幾分講究,不知嫂子是哪裡人?”
那女人怔了下,自嘲道:“我就是永安本地人,隻不過......”
這女人姓許,人稱許梅娘,曾是歡慶坊許秀才家的閨女。
許梅娘自小随父親讀書,才名漸漸遠揚。到她及笄後,求親之人将要踏破她家門檻。
許秀才挑花了眼,也樂開了眼。就在許梅娘即将定親之時,許梅娘私奔了,對象是臨街巷子的一個窮書生。
那窮書生老家在安陽縣,家裡隻有兩口薄田,外加一個老母。書生雖有幾分才氣,拼死也隻考了個秀才,根本沒有留在永安的資本。
可想而知,許家父母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為了棒打鴛鴦,反而還加速給許梅娘定了門親事。
許梅娘年少氣盛,轉頭就與書生私奔了。
許秀才大怒,他隔天放言,要與許梅娘斷絕關系。
自此兩家再無交集,直到前段時間許家來信,說許秀才即将病逝,許梅娘才日以繼夜地趕到永安。
沈九聽完後,也沒問書生去哪裡了。她拿出那枚平安符,問道:“這是你的嗎?”
許梅娘茫然地搖搖頭。
沈九沒說話了,她沉默地啃着玉米,耐心地等着女人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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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窗外樹影沙沙,懸月暗沉。
“你說你在哪裡發現許嫂子的?”李沙棠眼神凝視着沈九,語氣有些焦急。
“應該就在馬家巷後頭,大約三裡地的樣子......”沈九摸着腦袋,遲疑道。
李沙棠眼神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