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很給面子地一口悶了。
殿堂之上其樂融融,史官看了隻想立刻動筆記錄下這激動人心的一刻。
王皇後低眉淺笑地附和着,“陛下寬宏大才,連南蠻的小皇子都對您心服口服呢。”
聖上爽朗一笑,拿起酒盞又與皇後對飲,“朕也敬皇後一杯!”
王皇後含笑飲盡。
待聖上一盞飲盡,他忽然發覺皇後那一列少了個人。
“誰沒來?”聖上眉頭緊鎖,忽而咳了幾聲。
王皇後将絹帕遞給聖上,聞言看去,卻是笑道:“鹹安那孩子身體不适,故而請假了。”
聖上眉頭微松,卻還是留下淺淺皺痕。他目光擦過靜妃,淺斥了句:“不像話!”
随後,聖上再沒往女賓列看過一眼,全程隻顧着與皇子大臣舉杯飲酒去了。
王皇後笑而不語,她柔和的目光掃過下方妃嫔,在滿臉緊張的靜妃臉上留了會兒,複又移開目光。
還是太年輕了。
*
戌時,珍叔宮。
火燭淚淚燃着,一陣噼裡啪啦的瓷器碎裂聲響起,讓那明豔的火苗晃了晃。
“我不嫁!”鹹安大喊着,嗓音隐隐帶着哭腔,“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嫁給陸飛鴻那個廢物!”
靜妃再是溫柔,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怒了,“飛鴻那孩子怎麼了?人家憑自己努力,不過及冠就爬上了錄軍參事的職位!這還不夠好嗎?”
鹹安隻是搖着頭,重複道:“我不嫁!不嫁就是不嫁!”
靜妃一時怒極攻心,有些話脫口而出:“你以為那崔三就是個好的?那崔三就是個雜……”
靜妃咽下剩餘的話音,隻道:“無論如何,飛鴻至少家世清白、長相俊朗,為人還正直開朗、積極上進,嫁了他,你不吃虧!”
鹹安一個勁兒地搖頭,靜妃還待再勸,鹹安猛地撥開她,提着裙擺沖出了珍淑宮。
“别管她!讓她跑!”
守門的宮婢正待跟上,靜妃的命令便傳了過來。
掌宮徐嬷嬷朝門口觀望,公主已不見蹤影。她焦急地走到靜妃面前,連聲道:“娘娘,公主不見了!還是派人跟上罷!”
靜妃拿起桌上未繡完的絹帕,柔和的側臉布滿寒霜,“她已經及笄了,不是還要事事管着的小孩了。”
徐嬷嬷歎了口氣,不再提起這一茬,轉而問起另一個話題,“後日便是秋狩,娘娘準備帶些什麼走?”
靜妃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待她商量完秋狩事宜,眼見着天色越發黑了,隻好松了口。
“派人去找公主吧。”
*
豐福宮内,荒草萋萋。
鹹安躲在雜草叢生的假山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踢着石子兒,她前面是一片即将幹涸的人工湖。
她對豐福宮可太熟了,當年豐福宮的瑞嫔很喜歡小小的鹹安,時常逗弄鹹安,跟鹹安話聊。不曾想,她最後也死于這份心軟上。
月光柔和,綢緞似地搭在鹹安身上,為她披上一層柔軟而透明的紗衣。
“殿下?”
一道帶着異域口音的嗓音忽地傳來,引起微風蕩漾。
鹹安轉頭看去,隻見一位豐神俊秀的青年走了過來。
他長得很有異域風情,眼窩深邃,鼻梁高挺,一雙眼雜糅着野性與溫情。
鹹安一下看呆了眼。
“殿下怎在這兒?”青年很是疑惑,他的漢語不是很熟練,說起話來還帶着微微的艱澀。
“關你何事!”鹹安昂着頭,美目裡滿是高傲與不屑。
青年注視着鹹安,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但此時的鹹安注意不到這麼多,她一不留神把石子踢進了湖裡,濺起了些微的水花。
“殿下不開心。”青年微微歪頭,忽而一笑,“我有辦法了。”
鹹安抿着唇,略微矜持地擡着頭,卻又忍不住用餘光偷窺,看看這人在幹嘛。
青年蹲下來,扯了幾把草,手指靈活地編織着什麼。
鹹安越發好奇,腦袋一點一點地轉過來。
隻見一個活靈活現的草雄鷹在青年指尖上轉着。
鹹安的眼珠子快黏在上面了。
“給你。”青年操着口不标準的漢話笑道。
鹹安矜持地拿過草雄鷹,正想開口問詢青年的名字,卻聽見宮婢們呼喊她的聲音。
“我先走了!”
鹹安拿過草雄鷹,提着裙擺,急匆匆地跑走了。
青年眼睛微眯,意味深長地看着鹹安離去的背影。
還會再見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