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人壞話自是心虛,可這狡詐的崔三顯然也沒甚麼好心思!
“那我......再考慮考慮。”
過了好半響,等崔杜衡将那口燒餅艱難地咽下去後,他才給了李沙棠一個敷衍的回答。
李沙棠撇嘴,她直接轉身走人,再不理這讨厭鬼。
*
玄月夜,陰風刮過。
李沙棠一覺醒來,便見着前方陰森鬼氣的楊樹林。那棵棵樹木高大挺拔,層層疊疊的樹蔭籠罩着她,空中平白多出三分涼氣。
她試圖遠離這個鬼地方,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了這具身體,隻能順着身體本能往前走。
她惱火地揪着衣角,卻發現觸感不對,這才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男人!
她看不清自己的臉,隻知道自己穿着一身短打,布料還不錯,卻也不至富貴。
她開始恐懼,卻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推着向前,一步步地深入樹林。
葉片沙沙劃過臉龐,随着樹林的深入、時間的流逝,她心中漸漸湧上一股興奮,那股興奮逐漸壯大,一步步壓下恐懼,直到她看到一道背影。
那人穿着缁衣,背影挺拔,瞧着有些熟悉。隻可惜巨大的樹冠擋住他的頭顱,隻在葉縫間洩出一點白光。
李沙棠好奇地往前一步,就見那人袖口顔色更深,往裡看去,隐約可見不斷轉動的白玉佛珠。
白玉佛珠在朦胧月色下散發着瑩瑩白光,不僅模糊了具體模樣,還刺激了李沙棠的眼睛。
她下意識低下頭,卻見那人前邊赫然躺着一具無頭屍!那具無頭屍的斷頭處極其平整,似是大力下來,一刀砍斷的。
那人忽而側身,擋住了全部光線。李沙棠再看不清無頭屍穿什麼衣服,具體是什麼摸樣。
一股森然的鬼氣環繞周身,她心神一晃,人已經飛快地跑出楊樹林,慢慢地,跑進一片白光裡......
李沙棠猛然睜開眼睛,一陣眩暈湧上腦海。昏沉間,她緊緊抓住被褥,身上冷汗津津。
許久後,她怔怔盯着月光,随着那一片白光,漸漸看清花瓶、木椅......這是客棧的模樣。
她摸摸腰間,此次離家匆忙,趁手的腰刀沒有帶上,竟叫鬼祟入了夢。
這般想着,她緊緊攥着被褥,複又閉眼,慢慢睡去。
*
“咱今個兒不講那些個英雄轶事了,咱講個在不久前戰亂時發生的一個奇聞轶事!”
那說書人一搖折扇,在衆人好奇的眼光中侃侃而談。
“話說那天陰雨連連,是隴右難得一見的下雨天。這雨下得纏綿又濕冷,連那群南蠻子都暫停了進攻,在營地裡好吃好喝地享受着。
可那萬家當鋪的掌櫃,卻執意要去安家村,去接他那美貌的媳婦。這人接到了也就算了,可他媳婦在娘家喝多了酒,路途才走了一半,她竟執意要就近解廁!
這附近雖有一片楊樹林,可那樹林裡埋着不少先人的遺體。莫說現在是下雨天,就算是晴天,那掌櫃的也萬不敢叫他媳婦單獨去那楊樹林。
兩人就此争執起來,這越争,拖得時間越久,那媳婦就越憋不住。忽然,那媳婦說着說着,趁着萬掌櫃不注意,獨自小跑進了樹林!
那萬掌櫃心慌啊,他左走走、右走走,越看那樹林,越覺得陰森可怖......”
天空忽然劈過一道閃電,那白熾的閃光将萬掌櫃吓了一跳,他連忙後退幾步。
就在他神情恍惚的時候,他媳婦忽然出來了,他面上一喜,急忙迎上去,想要像往常一樣攙扶他媳婦手臂。
誰知他媳婦卻下意識地避開了。
“阿花?”萬掌櫃疑惑地擡眼,下一瞬,又是一道閃電劈來,白花花的熾光照在他媳婦僵硬的臉上,顯得格外滲人。
萬掌櫃手抖了下,他下意識松開手。随後他反應過來,心底又盈滿了愧疚。
“阿花?我剛剛......”萬掌櫃再度喚道。
他細緻地觀察着媳婦臉上的神情,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喉口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遏住了。
阿花,他的媳婦,現在用一種茫然、麻木又陌生的神态注視着他。她的臉色格外慘白,身上的裙子也由綠色漸變為了藍色,像是開在幽幽樹林的一抹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