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幾百年，也可能一千年，這些鋼鐵陸地就要報廢了。

他們很難找到退路。

這個最後的星球上每一片大陸都基本上有人居住了。

陸地上的人的技術和物資要比他們強很多。

是的，海洋是慷慨的，海洋是富足的。

可是技術退步到如今的程度，他們已經失去了大部分開采海洋的能力了，也更談不上繼續發展了，他們的退步是更為劇烈且緻命的。

如果他們唯一的退路就是一些偏遠而破碎的島嶼。

那裡靠近赤道，氣候溫暖，有一些食物，但不多，能發展一個部族，然後漸漸地困死在那裡，消磨掉他們這一族最後的生命，或者成為其他人的眷屬，甚至在臨近未來的某一天，他們的後代會将異族的一些造物奉為神明。

這是……絕對的侮辱。

他們是知道自己的未來的。

他們這個海洋文明自然也有着自己的預測系統。

雖然比起那些底蘊深厚的大文明來說并不是多麼準确，但是西邊的華夏文明可是不止一次提醒他們了。

這可能并非好意，而是純粹地警惕他們這些海上文明和地中海上的那些人合作上，為他們之間刻下一點裂痕，順便表示一下“我們才是你們真正的好鄰居”這樣的态度。

但是西邊的人不接受他們的投奔。

開玩笑，這日子大家過得都緊巴巴的，誰有心情去照顧一群外人呢？

他們在星海和海洋中飄蕩千年，和陸地上的文明截然不同。

陸地上的文明都會彼此征伐，更别提感覺和他們差異更大的海上文明了。

誰知道他們過來是不是還會和他們是一條心的？

指望他人的施舍是這個世界最愚蠢的決定，可是深陷泥沼中的人可不是隻能指望别人拉自己一把嗎？

整個世界都處于收縮階段，他們唯一拿得出手的遠航能力似乎也不是很方便拿出來交易了。

到最後等待他們的很可能隻有來自其他國家在遙遠的未來中對他們無情的絞殺。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結局，但是也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個結局的降臨。

他們現在如果不肯低頭，那未來等待他們的隻有被人把頭踩在地上。

雖然都是當狗，但是前者可能是看家護院的狗，還能有個小窩，而後者就隻能讓人剝皮拆骨吃掉了。

他曾經聽說過一種名叫“地緣政治學”的東西，在這個理論中，文明是自有其必然性的。

對他們而言，這份必然就是未來再也無法聯合到一起，被拆成一片一片的，最後面對那個滅頂之災。

他曾經聽說羅馬人為自己未來文明的破碎而哀悼，知道未來可能有人哀悼他們的消失，但是卻沒有人能夠将羅馬帶回來。

可是對于他們來說，羅馬那種能夠延續到很久之後的情況已經是非常令人羨慕的了。

好歹……羅馬的後代還活着嘛。

為這種事情而悲傷是那些進入文明決賽圈子的人才能思考的事情，而他們連悲傷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是這個世界殘酷的一面。

可能唯一能夠理解他們感慨的是東邊那片橫貫南北的巨大大陸上的那些人，聽說他們的後代頭皮都會被割下來換錢。

這是什麼溝槽的世界。

就在他為這份陌路而感到悲傷的時候，有人進來了。

“族長，西方那邊傳來的消息。”有人跑過來向組長彙報了一些事情。

他們已經是這片海洋上比較大的部族了。

對于他們來說，西方所代表的國家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秦國。

他知道以現在國際上常見的劃分方式，所謂西方應該是指的那群雅利安人，可是對于他們來說并沒有實用意義。

雖然華夏文明警惕他們和其他海洋文明勾搭上，但是那隔着一片大陸或者正片北冰洋，而且他們的确也因為華夏文明的話對他們心生芥蒂。

族長從悲傷中擡起頭來，他的族人沒有敲門，他也不介意，他們規矩不多，不是特别講究，喊一聲就行了：“什麼消息？”

“他們說……”族人低頭看了看那封信。

他們接觸到的最大的文明就是華夏文明，所以他們很多人也是把華夏的語言當做第一外語去學的。

這個族人能在族長面前說上話，那也是很有文化的。

他研究了一會，然後擡頭困惑說道：“科舉？我并不是很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但是我看意思好像是他們想要從我們——太平洋島民這裡挑選一些熟悉他們法家學說又比較精通遠洋能力的人組建船隊？”

這要求感覺并不高，他們中所有人都精通遠洋能力，而熟悉法家學說的人……

雖然他們有時候為自己文明的消亡而哀傷，可是他們的文明發展水平一直都是比較一般的，所以很多人都傾向于了解一些其他文明的知識作為課外補充。

因為華夏文明的強勢以及極近的距離，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更傾向于了解諸子百家而不是蘇格拉底、亞裡士多德之類的。

如果突擊學習，并且進行考試，他們整個族群說不定還真能挑出大把的人呢。

說着，他擡起頭看向族長，激動道：“族長，好機會啊！如果有些年輕人能夠加入進去，融入他們，至少我們中的一些種子能夠活下來。再往好處想想，這說不定是他們的君主打算收容我們了。”

族長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懵，但是短暫的迷惑過後便是狂喜：“真的假的，你和他們确認一下！讓他們發誓！”

管他們有沒有什麼别的打算，至少華夏文明是生存模式的版本答案。

再糟糕也好過淪為海上破碎孤島中的“猴子”被其他“文明”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