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富麗的大宅院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
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啊這……
沈晏之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大黃狗還是那隻大黃狗,隻是沒了那件大花襖,毛色暗淡了,也瘦了。
怎麼個意思?
是有人連夜把這裡給燒了砸了,然後還順走了一件大花襖?
多冒昧啊。
怎麼回事?
沈晏之在廢墟周圍打轉,驚到了幾個路過的人,一個婦人抱着孩子,虛踢了她一腳,道:“哪裡來的狗。”
“唉,這狗。”貨郎從一邊的道上經過,說:“這狗眼熟啊……怎麼這麼像遊家先前看門的那個阿黃啊?”
“嘿呀,呸呸呸,可别瞎說。”婦人捂住了孩子的耳朵,說:“那遊家人都死了一個月了,一家二十多口一夜之間全沒了,我當時看着他們的屍身被人擡出來的,擡屍體的人都說了,裡邊還有條死狗呢。”
貨郎不知所措道:“哦,那倒是,可惜了,我還喂過阿黃呢,這狗長的跟它真像。”
阿黃死了。
沈晏之低頭,隻看的到狗爪子。
阿黃的一隻前爪上有一小塊黑毛,形狀接近圓形。
那一小塊黑毛還在。
也就是說,這确實還是阿黃的身體。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起來…”婦人一邊哄着孩子,一邊回憶着什麼,她說:“遊家的二小姐,幸好早就嫁出去了,不然啊,也免不了遭難了。”
“遊家的二小姐?”貨郎本來都要走了,一聽這話,又停下腳步轉身,“遊家的二小姐不是才六歲嗎,怎麼會出嫁呢?”
“唉?”婦人也疑惑了,抱着個孩子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啊,她家那姑娘出嫁時都快二十歲了,聽說是一直身體不好,所以打小就沒怎麼見過外人。”
貨郎叫她這麼一說,倒有點摸不着頭腦了,“奇了怪了,可是遊家總共不也就兩個女兒嗎,那那個六歲的是誰?”
“哪裡就有六歲的女兒了。”婦人的表情也開始變的怪異,說:“遊家二小姐是遊家最小的孩子了,算算到今年也才二十出頭,你若說她家有個六歲的孫女兒都能讓人信三分。”
“是麼。”貨郎半信半疑,卻也不想再與婦人去拉扯這些舊事,沿街叫賣去了。
婦人還停在那處,抱着孩子呆愣愣的停在那裡,像是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了什麼偏差。
旁邊一個賣切糕的老太太睜着渾濁的雙目,說:“哎呀,說起這遊家小姐出嫁那日,可真是撞了邪了,那大紅花轎剛走到西街上,離遊家大宅也不過才百步遠,竟直接撞上了雲家送葬的隊伍,兩家就這麼撞到了一塊,那擡轎子的仆從還沒站穩,竟把遊小姐從花轎裡給摔了出來,啧啧啧,把遊小姐給摔的呦,臉都摔的煞白,那紅蓋頭也飄出去,蓋在了棺材上,哎呦,太晦氣咯,那遊小姐當時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想也是覺得丢人,沒臉。”
婦人被勾起了回憶,接着老太太的話說:“說來也是,那日遊二小姐的臉色白的吓人,被下人扶起來的時候雙目緊閉,想是又羞又惱。”
“可不是嗎。”老太太切下一塊糕,沖沈晏之“嘬嘬”兩聲,将那塊糕扔在了沈晏之面前。
沈晏之:“……”
擱這兒瞧不起誰呢。
沈晏之翻了個白眼,無奈為了維護自己的人設,還是将地上那塊沾了點灰塵的糕點叼走了。
倒不難吃。
“瞧瞧,這狗都餓的翻白眼了。”老太太在衣擺上蹭蹭手,接着說:“說來也怪,那日送葬的隊伍擡着的棺材怎麼總是乒乓亂響啊,也不知是棺材不結實還是擡棺的人不仔細。”
“乒乓亂響?棺材怎麼會……您剛才說,是誰家的送葬隊伍?”婦人的神色一瞬變得恐慌,緊緊摟住了孩子。
“雲家啊。”老太太似乎餓了,切下一小塊兒糕來扔進自己的嘴巴裡,麻木的嚼着,“雲家死了個小女兒,當時說是……突發惡疾。”老太太順手又切下一塊糕來,扔在沈晏之腳下。
沈晏之嗅了嗅那塊糕點。
不對勁,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分明是塊冒着一絲熱氣的軟糯糕點,卻流淌着一股燒焦了的味道。
剛才那塊糕點分明沒有這種怪味道。
“雲家?”婦人向後退了幾步,說:“不對,不對啊,雲家小女兒我見過的,遊二小姐出嫁前一日她還活蹦亂跳的,精神氣足的很,怎會第二日就突發惡疾了?”
“你看到的,可能是回光返照吧。”老太太說着,繼續往自己的口中塞着糕點。
婦人抱着孩子,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沈晏之等了許久,遲遲不能出去。
怎麼回事?難道劇情還沒走完嗎?
直至第二日,某戶人家揚起了白幡,還是昨日那個婦人,依舊抱着那個孩子,她路過時,多嘴問了句:“這是哪家人辦喪事啊?”
恰好經過的貨郎答了句:“哦,就是常在街邊賣糕的那個老太太啊,聽說昨日夜裡突發惡疾,去了。”
婦人呆呆的轉身,再也聽不進去什麼了,她轉身的那一刻,沈晏之看清了她懷中抱着的“孩子。”
那是個紙紮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