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昭眼睫微垂,靜坐無言,在這片安靜的庭院裡,生出些蕭瑟之感。
“三爺可是有什麼心事?”
賀書昭聲音淡淡:“林曼儀比我勇敢。”
賀書昭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傅淮之。
至少林曼儀敢在自己表達她所思所想,可他在面對傅淮之的時候,連一個恨字都從未說出口。
他恨傅淮之。
在把自己關在房間十四天的時候,賀書昭就知道,他會一直帶着這個恨,永永遠遠地恨下去。
可是傅淮之最近種種,讓賀書昭在面對他的時候,牢牢地把恨字咬死不願吐口。
他不能讓傅淮之知道,自己這兩年來,對傅淮之從未中止的恨。
賀書昭隐隐察覺,這種恨若被傅淮之知曉,會讓傅淮之甘之如饴地更加瘋狂。
大門處傳來了幾道人聲,想着應該是那位林少爺回來了,賀書昭便起身,“走吧。”
兩人剛走出涼亭,就看見一位穿着青色長衫的清俊青年從大門處走來。
青年懷中抱着兩本厚厚的書籍,低頭匆匆而來,等察覺到身前有片陰影落下時,青年才擡頭一看。
“啪嗒”一聲,青年方才珍貴抱在懷中的書籍應聲掉落。
賀書昭也認出來了,這是在戲園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呆書生。
原來他就是林震霄的兒子,林政祥。
身後跟上的仆人連忙把書撿起,“林少爺,這可是您好寶貝才買回來的書。”
擡眸一看,自家林少爺已經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出了神。
賀書昭微微蹙眉,又很快揚起淺笑,他伸出手,“林少爺,我是賀書昭。”
林政祥才回過神般,卻又伸了同手出來,等發現不對,慌慌張張地換了隻手,“你、你好,我叫林政祥。”
賀書昭很輕地握了一下,便松開手,側身給林政祥讓開路。
林政祥滿臉通紅地走了進去,大門處還有什麼人在說話,賀書昭稍微看了兩眼,藍黑色的庭院裡,一道高大的身影緩緩朝賀書昭走近。
賀書昭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傅淮之已經站在了離他三步之遙的距離。
林震霄所說的另一位客人,竟然是傅淮之。
賀書昭抿了抿唇,轉身就走,卻沒想到撞到另一個人的懷裡,與疼痛同時傳來的,還有那人身上傳來的淡淡墨香味。
那人慌亂地搭上賀書昭的肩,上上下下把賀書昭看了一眼,“你、你疼不疼?沒事吧?”
原來是林政祥并未進屋,一直站在賀書昭的身後。
賀書昭被傅淮之晃了心神,竟一直沒察覺身後還有個人。
賀書昭忍着痛搖了搖頭,喊了聲“顧棠”。
顧棠早已拂開林政祥的手,半摟着賀書昭把人帶了進去。
“林少爺,我帶三爺去處理一下。”
林政祥連忙跟着往裡走,“我帶你去,還有醫藥箱也要拿。”
說完林政祥忽的一頓,夜色中高大的人影存在感實在太強,饒是此刻的林政祥也無法忽略沉默的傅淮之。
“傅兄,先請進,我去看一下賀、賀書昭。”
偏房裡,顧棠輕柔地将藥膏抹勻在賀書昭額頭上。
賀書昭皮膚本就白得很,隻撞了這一下,額頭便多出了塊紅印。
賀書昭忍着痛,半是埋怨半是不滿道:“這個書呆子看着清瘦,身上的肉怎麼那麼硬。”
顧棠皺着眉,正要說話,林政祥從外走了進來。
“我拿了點西洋的噴霧,身上有點磕碰,噴上後,兩天便好。”
顧棠伸手,欲把噴霧接過來,“林少爺交給我吧。”
林政祥動作一頓,有些猶豫地看了賀書昭一眼。
賀書昭知道這是林政祥心中過意不去,便開口道:“顧棠,你出去吧,隻是點小事,别讓主人在外面擔心。”
顧棠垂着頭,把藥膏收拾好,才起身沉默地走了出去。
林政祥快步走去,在賀書昭身邊坐下。
“書、書昭,我來幫你。”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無視林政祥喊自己的名字,賀書昭從林政祥手中拿過噴霧,淡淡道:“隻是一個小意外,林少爺不必放在心上,若沒有其他的事,林少爺請出去吧。”
“可是這裡沒有鏡子,你自己上藥,總歸是不方便。”
賀書昭不再搭理他,左右一看,偏房裡帶了間單獨的洗手間,他起身走去,把門帶上,将林政祥丢在了外面。
賀書昭從來不是個虛以委蛇的人,人在對方家中,給足基本的禮數就是。
傅淮之進來的時候林政祥正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像是沒看到林政祥一樣,徑直走向門縫裡透出光線的洗手間。
“傅兄!”
林政祥回神出聲,傅淮之已經走進了洗手間,“咔哒”一聲,傳來了門鎖反鎖的聲音。
賀書昭猛地轉過身,就被傅淮之牢牢地壓制住了身體。
上次被困在窗台前,這次腰後抵在了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洗手台上,偏賀書昭不敢太用力的掙紮,這是在林震霄家中,萬一傅淮之又做出什麼事來——
傅淮之把賀書昭的反應盡收眼底,“害怕了?”
賀書昭咬牙低聲道:“你别發瘋!”
傅淮之用力把身體壓了下去,忽得聽到賀書昭細微抽了口涼氣。
視線往後一看,傅淮之單手抱起了賀書昭。
突然的滞空感讓賀書昭心中一慌,雙手無意識抓住了傅淮之的肩。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等傅淮之再松手的時候,賀書昭已經坐在了洗手台上,傅淮之的身體也擠進了他的雙腿之間。
“疼也不會說?”
即便賀書昭坐在洗手台上,視線也堪堪與傅淮之平視。
“不是一點疼都受不得麼?”
“傅兄,書昭!你們在裡面做什麼!”
門外響起了林政祥焦急地敲門聲,賀書昭正要說話,一雙大手已經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讓他隻能發出無意義的唔唔聲。
“傅兄?書昭?”
賀書昭氣極,剛要擡手,再一次被傅淮之握住,抵在胸前。
傅淮之靠近賀書昭的耳邊,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賀書昭敏感的頸間。
“喜歡這樣嗎?”
“是不是很刺激?”
“門外的書呆子看着你,眼睛都要掉了。”
“但你隻能在我懷中,由我肖想。”
賀書昭面頰湧上抹紅暈,不住地搖頭。
“不行,我得去找人拿鑰匙。”
林政祥的話登時讓賀書昭睜大了眼睛,水光氤氲,分明是掙紮不忿的表情,可瞧着,仿佛有些懇求的意味在裡面。
“不必。”傅淮之終于開了口,回答門外的林政祥,“我在幫書昭上藥。”
門外沒了聲音,也不知林政祥信了沒有。
賀書昭拼命蹬着腿,可傅淮之的身體硬得像塊石頭,任憑賀書昭如何掙紮,也無法撼動半分。
捂住賀書昭嘴巴的大手漸漸往上移,直至口鼻全部覆蓋住,緩緩用力,隔絕了賀書昭的空氣。
察覺到傅淮之要做什麼,賀書昭掙紮得更厲害,他拼命扭着頭,卻始終無法敵過身體對空氣的渴望。
在他以為自己要被窒息的前一秒,扼住他的大手松開,傅淮之的唇舌沖撞了進來。
幹燥溫熱的大手從賀書昭衣擺下鑽了進去,覆上了賀書昭的胸膛。
賀書昭霎時瞪大了雙眼。
這隻大手知曉一切能讓賀書昭敏感的地方,即便已經過去了兩年,即便這是第二次觸碰,卻依舊帶給賀書昭難以忽視的感受。
賀書昭屈辱地閉上眼,他聚起身體裡最後的力氣,用力的往後一砸!
他的身後是一面鏡子,“咔嚓”聲響起,鏡面破裂出道道裂痕。
出乎意料的,賀書昭的頭并沒有傳來痛感。
傅淮之把手扣在了賀書昭的腦後,鏡面從他的指關節處裂開,點點鮮血順着關節流下。
“砰”的一聲巨響,有人一腳從外面踢開了門。
顧棠沖了進來,賀書昭站在門口,發絲淩亂,臉上是未消的紅暈,像抹開的胭脂一樣,順着耳朵、脖頸往下,一路鑽到了看不見的衣服裡面。
傅淮之随意地甩了甩手,飛出一連串血珠。
林政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看着受傷的傅淮之,又看着淩亂不同尋常的賀書昭,實在分不清此時哪個更重要一點。
林曼儀和林震霄也因為這動靜趕了過來。
“書昭,傅先生,你們這是怎麼了?”
“天呐,傅先生!你流血了!”
顧棠穿過人群,要把賀書昭從洗手間拉出來。
傅淮之伸出手,攔住了賀書昭的去路,“書昭,該包紮了。”
顧棠擋在賀書昭的身前,眼睫低垂,“三爺,我背疼。”
聲音低啞,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