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折騰的事實在太多,第二天下樓的時候,賀書昭不免地晚了一會。
顧棠正在餐桌旁,聽到腳步聲 ,擡眸看了過去。
對上顧棠的視線,卻發現顧棠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副等了很久的樣子。
賀書昭狐疑地看了一眼,想到顧棠身上的傷,問道:“你背上的傷不去看看?”
顧棠立馬揚起抹笑:“我皮糙肉厚,不礙事的。”
賀書昭也不是多說的人,便不再理會。
算起來賀書昭已經兩天沒去公司了,草草用完早餐,就跟顧棠一同出發。
到了公司後,等賀書昭處理完堆積的事物,已經到了飯點。
這時吳海華走了進來,“三爺,馮會長他們來了。”
賀書昭眉眼飛上一抹厭惡,很快又被他隐藏下去。
“請人進來吧。”
“哈哈哈——”
雷副會長爽朗的笑聲響起,“書昭,最近過得怎麼樣?”
賀書昭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隻是挂起笑,“今天什麼風把馮會長和雷副會吹我這來了?”
“上次吃飯我們走得急,連上個月的商會分紅都忘了,這不,正好今天我們有時間,親自給你送過來。”
說着雷副會長搖搖手,手下提着一個皮箱擺在了桌子上。
“咔哒”一聲,皮箱被打開,裡面是一沓沓嶄新的被捆好的錢,足足一箱,堆得滿滿當當。
賀書昭露出懷疑的眼神,馮會長開了口,“最近商會發展是越來越好,這錢啊,以後也隻會越來越多。”
賀書昭嘲諷一笑:“聽起來馮會長是攀上高枝了?”
馮會長年過半百,縱使在錢利場打滾得再多,聽到這近乎是不客氣的話,也是臉色一變。
“書昭你這是什麼話,你不盼着商會好,難道還希望商會垮了?”
賀書昭冷哼一聲,“這次錢比從前的三個月一起加起來還多,我隻是想提醒馮會長,不要以為這錢是那麼好拿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馮會長登時站起來,眼看就要和賀書昭當場吵起來,一旁的雷副會連忙拉住他。
“會長,您跟孩子置什麼氣?”說罷微不可見地搖搖頭,似乎在暗示馮會長什麼。
馮會長表情一頓 ,又生生忍住坐了下來。
賀書昭倒是挑了挑眉。
自己這一番話竟還沒把人氣走,隻怕馮會長今天不止單單來送錢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又聽馮會長繼續說道:“我們這次來,還有件事要和你說。”
賀書昭大方擡手 :“請說。”
“你可還記得你在商會挂名的期限是多久?”
賀書昭略一思索,随意道:“如果我沒記錯,到下個月,便是我們約好的為期兩年。”
“不錯。”
兩年前賀老爺子去世,獨留下賀書昭,商會裡有不少人都是跟着賀老爺子的發的家。
當時那種情況,若是把賀家這根獨苗排除在外,于情于理,都有些過河拆橋的意味。
經過這一年,再深的感情,除了吳海華和忠叔外,其他的人,也都被商會源源不斷的金錢所腐蝕。
賀書昭隻是挂個名,每個月便要從商會分走那麼多錢,而那些錢,本該就是商會的,又憑什麼給他賀書昭享有,又怎會沒有怨言?
賀書昭心裡了然,“馮會長今天既然提出來,就不會空手而來吧?”
“爽快。”
身後的人遞上份文件,顧棠接過,遞給賀書昭。
“兩年來大大小小的合作不少,我早已命人整理好,你可以先看看,這些事還是早些處理得好,到時你有什麼問題,我們這段時間,也好處理。”
賀書昭把手蓋在文件上,并未打開看上一眼。
“馮會長果然準備得充分。”賀書昭說:“今天公司的事多了些,這些文件等我看完,再派人聯系你,馮會長,不送了。”
馮會長等人離開後,一向沉穩的吳海華率先發話:“三爺,馮昌華這是鐵了心要把您趕出商會。”
吳海華直呼馮會長的名字,嚴肅剛正的臉眉頭緊皺,竟有些可怖。
“我本就跟商會不和,他們又與傅淮之有了合作,如今這情況,也是意料之中。”
“那三爺您有什麼打算?”
“兩個讨厭的人湊到了一起,不是更讓我方便出手嗎?”
賀書昭冷笑,“今天起,盯好馮昌華和傅淮之……不,還有他們手下的人也不能放過,一旦有什麼動作,馬上通知我!”
“是!”
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了賀書昭和顧棠兩人。
賀書昭疲憊般地靠在了座椅上,閉眼沉思。
傅淮之是給馮昌華吃了一顆定心丸,才讓馮昌華敢提前把挂名期限的事拎出來。
傅淮之到底允諾了馮昌華什麼,他又能從這件事得到什麼好處?
賀書昭越想越頭疼,因為他發現到最後,自己始終免不了與傅淮之的相處。
他不能否認,自己對上傅淮之,總是不夠理智,隻有在那些幼稚的針鋒相對中,才能找回些可笑的優勝感。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賀書昭睜開眼睛,很快将心中的情緒壓下。
“進來。”
“三爺,林家發來請帖,林家少爺回城,林老爺邀請三爺晚上上林家一聚。”
晚上六點,林家,賀書昭和顧棠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門口的仆人就領着賀書昭二人來到大廳,賀書昭看了一圈,發現除了自己,竟沒有其他的外人。
“書昭!”
一道渾厚的男聲響起,賀書昭看去,林震霄正從偏房走來,林曼儀跟在他身後,一身白色長裙,長發披肩,襯得她單純可人。
“林小姐,林伯父。”賀書昭微微颔首。
“你能來,我很高興。”林震霄笑着拍了拍賀書昭的肩。
“林伯父特邀,我怎能不來,隻是……”賀書昭聲音一頓,似乎對于接下來的話,不知該怎麼開口。
“你想問什麼?”
“今晚看起來是家宴,我隻是個外人,林伯父邀我來,我實在是惶恐。”
“不用緊張,還有位客人沒到。”林震霄哈哈一笑,“上次同你說過,等政祥回來,讓你們見見,曼儀在家總是提起你,今晚正是好時候。”
林曼儀見自己的小心思被輕飄飄地戳破,臉頰飛上一抹紅,偷偷打量賀書昭,隻見對方恍然點點頭,“林伯父口中的政祥?”
“對,就是我的兒子林政祥,他一門心思在讀書上,方才聽說訂的書到了,也不吩咐人,自己跑了出去要拿回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林少爺是個愛學之人,自然是好的。”
“那可不行。”林震霄說:“書昭你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與政祥年齡相仿,定能處得來,待會他回來了,你可要幫我勸勸他。”
賀書昭不知為什麼勸解這位林少爺的事就落到了自己頭上,正欲說話,林曼儀已經搭了腔。
“好了爸,你别老說這些了,趁着哥還沒回來,我帶着人去逛逛!”
跟着林曼儀一路在庭院找了處涼亭坐下,快入秋了,天色暗得早些,庭院裡亮起了盞盞暖燈,倒也不顯得清冷孤寂。
兩人對坐,林曼儀捏着裙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急道:“安安姐她、已經決定了離開平津,她明天的船票,你要不要去送送她?”
“不用,我去了毫無意義,她隻要離開,一切都好。”
“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安安姐嗎?”
賀書昭搖頭,“我隻能幫她到這裡,再多的,我做不了。”
“那我……”
“對了。”賀書昭打斷了林曼儀的話,“林小姐,林伯父剛才那番話,是不會誤會了什麼?”
林曼儀咬了咬唇,才說道:“如果我說,我爸有意撮合你我,你……”
“林小姐。”賀書昭微微蹙眉,正色道:“這件事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就隻是聯姻而已!”
“林小姐,你也留洋回來,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崇拜國外自由戀愛,聯姻這種古闆又封建的事,你怎麼會願意呢?”
林曼儀隻是不停地捏着裙子,她不明白,為什麼賀書昭能拒絕得這麼直白,難道他一點都看不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那個人如果是你……”
“那個人不管是誰都一樣,如果是我,對于林小姐來說,隻會更糟糕。”
“但對我來說不一樣!”林曼儀神情有些激動,“我早就聽到了,我爸要把我嫁出去,他才不管我有沒有愛的人,他心裡隻有他的家産,而我的作用隻有一個,就是通過聯姻來讓現在的這一切更穩固!”
說完這些話,林曼儀已經掩面哭了起來。
她哭得聲音又細又小,明明已經難受至極,卻又不敢過分展露自己的悲傷。
“可如果是你,那我……”
“林小姐。”賀書昭再次正色打斷他,“你該拒絕的是聯姻,而不是想在聯姻的對象上而苦惱。”
“可我根本拒絕不了!”林曼儀哭泣着,“我爸什麼都不聽,留洋也好,漂亮衣服也好,隻是為了讓我看起來更有價值,可我想要的自由,我根本碰不到半分!”
賀書昭重重地歎了口氣,他實在沒想到,今晚所謂的家宴,竟然是以這種目的在等着自己。
林曼儀的啜泣聲漸漸小了,她擦幹眼淚,紅着眼睛看向賀書昭,“我剛剛是不是很丢臉?”
“敢于直面自己的情緒,也是種勇敢。”
林曼儀吸了吸鼻子,很輕的“嗯”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喜歡你。”
“對。”
“那頓欠我的飯,反正我也不喜歡你,就不要你還了。”
“好。”賀書昭應着林曼儀的話,“去收拾下自己吧,等會被林伯父看到你哭鼻子,可就不好了。”
涼亭裡,賀書昭獨坐,顧棠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