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儀咬了咬唇,“我會的,即便你不說,安安姐是我的朋友,我也會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把她交給你。”
賀書昭看着林曼儀,微微颔首,“謝謝你,林小姐。”
林曼儀心頭酸澀,隻點了點頭,便轉身快步走進了房内。
有風吹過,樹葉響起了沙沙聲。
顧棠從樹下走來,他半個身子籠罩在陰影裡。
即便是在黑夜中,賀書昭也察覺出顧棠的眼神,從始至終都落在自己身上。
“三爺。”顧棠出了聲。
賀書昭點頭應下,便向外走去。
“走一走吧。”
今晚雖然一切都達到了賀書昭的預料,但賀書昭并沒有勝利的快意,隻想在這撩人的月下走過,好拂去他心頭的歎息。
顧棠原本離賀書昭半步之遙,他突然加大了腳步,并肩與賀書昭走在了一起。
“三爺因為喬小姐的事,心裡過不去嗎?”
賀書昭側目看了一眼,“不全然是。”
其實更多的,是在下午見到那些險些因為李複山銀号虧空,而傾盡家财,錢财兩空的人。
這件事與喬安安的事加在一起,沖刷了對付李複山時的種種算計,讓賀書昭此刻鋒芒盡収,生出些許感懷來。
那些人不過是下午哭天搶地地說着感謝,也許過陣子,賀書昭在他們口中,又成了心狠手辣的賀三爺。
送喬安安留了洋,同樣過個一年半載,在他與喬安安彼此心中,也什麼都不會留下。
而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身邊,又會剩下些什麼?
“人總會離開的,片刻的傷悲,也未嘗不可。”
顧棠卻蹙起眉,不認同道:“我不會離開三爺的。”
這樣的話,顧棠已經說過許多次,往常賀書昭隻當那是些氣性話,此刻聽着,倒真撫慰了他幾分。
賀書昭不由淺淺揚起唇角,打趣道:“說得比做得好聽。”
“我沒有,三爺。”
顧棠像是較上了勁,停下腳步,“我從來沒想過離開三爺。”
賀書昭微怔,沒想到顧棠和他認真了起來。
“我不過說你兩句,你倒是脾性見長。”
顧棠還是不動,隻定定地看着賀書昭,顯出幾分非要賀書昭承認的幼稚來。
“我知道。”
賀書昭無奈,也許是今晚的感懷還在作祟,他難得的出聲解釋道:“你在我心裡,和忠叔、吳海華一樣,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顧棠垂下眸,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這才快走兩步,重新跟上了賀書昭。
兩人走了幾步,忽然又聽見黑暗中,傳來了車胎摩擦過地面的咕噜咕噜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仿佛是奔着賀書昭而來。
此刻街上已沒人,又怎麼會突兀地出現拉黃包車的人?
顧棠心中一凜,已經戒備地擋在了賀書昭的身前,正回頭勸說賀書昭先行離開之時,卻看見賀書昭眼中閃過抹驚訝。
“是你?”
車夫阿豪把車停在了地上,拿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汗,微微側頭,繞過顧棠,看向賀書昭。
“三爺,坐車嗎?”
賀書昭從顧棠身後走來,很是意外。
“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賀書昭一看他,阿豪便垂下視線,“三爺回來的時候,我恰巧在這路過。”
“下午我収銀号的時候,也看見了你。”
阿豪應了一聲,又擡頭飛快看了賀書昭一眼,問道:“三爺,上車嗎?我拉你回去。”
賀書昭此時也有些累了,便點頭,又看向許久不出聲的顧棠。
顧棠雙手攥在身後,垂頭看着地面,聲音有些低沉:“我跟在三爺後面。”
賀書昭坐上車,阿豪拉着他,一路平穩向前。
賀書昭不說話,顧棠和阿豪便更不會出聲,夜色中,隻有單調規律的車胎聲響起。
“你方才過來跑累了?”
聽到賀書昭出聲,阿豪下意識回頭,見到賀書昭正歪頭看着自己。
“我記得你之前不止這個力氣。”
阿豪下意識握緊了把手,“是,三爺可是嫌慢了?那我這就跑快些。”
“不用,就這樣吧,我也許久沒這麼悠閑。”
顧棠慢跑着跟在黃包車後,指尖攥得手心發疼。
這個車夫是誰?
為什麼三爺和他這麼熟絡,又這麼自然地說着話。
之前不止這個力氣——
難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三爺還曾不止一次,與這個車夫一起,踏遍了平津的角落?
顧棠咬緊了牙,除卻傅淮之外,他在這個車夫的身上,第二次嘗到了名為嫉妒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