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棠早早地醒來,不過離開公館十數天,如今再看着這熟悉的一切,讓顧棠生起股許久未歸家的惘然。
二樓傳來了房門打開的聲音,顧棠不由擡頭看去,賀書昭已經換好了衣服走下來。
他一身筆挺西裝,身材颀長,面如白玉,在察覺到顧棠視線的時候,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你還在這幹什麼?”
顧棠連忙退開幾步,等到賀書昭走下樓,才低頭喊了聲“三爺”。
賀書昭看也沒看他,徑直在餐桌旁坐下,冷聲吩咐道:“這裡沒你的事,以後沒我的吩咐,少在我面前出現!”
顧棠拿着報紙的手一頓,緩緩走過去,放在桌旁,退了下去。
賀書昭面色如常,拿起報紙抖了抖,邊吃邊看着。
等到門外響起了汽車的刹車聲,賀書昭起身,向外走去。
司機下車替賀書昭打開車門後,便自己坐了回去,一腳油門下去,“轟”的一聲駛了出去。
顧棠站在庭院裡,黯然地低下了頭。
賀書昭從來不會讓任何人影響他太多,他利落地處理完公司的事物後,叫來吳海華,問起了關于金花的事。
吳海華卻搖了搖頭,道:“手下們打聽了許久,都沒人聽過金花這個名字,顧棠說金花是在兩個月之前來的平津,可我去警署問過,那段時間并沒有外人來平津長住的。”
“一個外來人都沒有?”
“一個星期前倒是有一個,那是麗都皇宮新來的舞女,但名字也不對,叫珍珠。”
“舞女又怎麼會用自己的真名?到底是不是她,你把她帶過來,讓顧棠看上一看便可。”
“是。”吳海華猶豫道:“若那位珍珠是顧棠要找的人……”
賀書昭擡眸,神情冰冷,“把他們這對鴛鴦一起送走,一刻都不要多留。”
吳海華心中詫異,這個決定,對于顧棠來說,實在是寬容得有些過度了。
顧棠包庇了方維,賀書昭就這麼輕輕巧巧地放過了他,這叫吳海華怎能不感到奇怪。
但他從來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即便有片刻的詫異,也從不多問,隻點頭應下。
顧棠也剛從外頭回來,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穿着邋裡邋遢的,頭發雜亂的男子在公館旁賊眉鼠眼地探着。
這人一看就是個街溜子,也不知在打什麼心思,顧棠快步走過去,出聲喝道,“你在這鬼鬼祟祟做什麼?”
街溜子被吓了一跳,一回頭,發現是個英俊的高大青年,馬上挂上一副笑臉,“老爺,你是住這裡的?”
顧棠眉頭緊皺,并未作答。
那街溜子倒也會看人臉色,馬上一拍大腿,“老爺啊,我是聽說你們在找個金花的人,我這有消息,特意想來告訴你們!”
顧棠微微睜大雙眸:“你有金花的消息?她在哪!你馬上帶我去找她!”
街溜子低着頭眼珠子一轉,再擡起頭時又是一副谄笑的表情:“我當然想替老爺帶路,但我這一路趕來傳消息,肚子都餓了三天,老爺你行行好,先好心打賞點,讓我吃了飯,有力氣再為老爺帶路。”
顧棠一摸身上,連個銀元也沒掏出來。
街溜子見顧棠穿得人模人樣的,哪想連半個子都沒有,不由道:“老爺,您該不會還要騙我們這些可憐人吧?”
顧棠神情一滞,正要回房拿錢,忠叔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顧棠,你在外面做什麼?這些雜草該除了。”
顧棠還沒應,街溜子聽到忠叔的聲音頓時一跳老高,猛地拉過顧棠,竄到一旁,躲了起來。
“老爺,這消息我隻跟你說,你可千萬别同公館裡的其他人說,他們都兇得很,我怕!”
此時顧棠心中不由生出幾分疑惑來,又想來是平津的人都怕了賀書昭。
突然一輛車沖到顧棠身邊,帶起一陣風,“吱嘎”一聲急響,幾乎是貼着顧棠停了下來。
街溜子被吓得整個人貼在牆上,再一看清從車上下來的賀書昭,擡腳就要跑。
顧棠反應極快,一把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金花的消息你還沒告訴我!”
賀書昭走下來看着兩人這一躲一拉,再看清街溜子那張躲躲藏藏的臉,臉色頓時沉下來,指着街溜子,冷聲吩咐道:“給我打!”
顧棠怔楞在一旁,任由手下拉開自己,對着蜷縮在牆邊的街溜子拳打腳踢。
街溜子被打得陣陣哀嚎,口裡直呼“再也不敢了”“三爺饒命”等話。
顧棠不由上前一步,怔怔道:“三爺,他知道金花的下落!”
賀書昭神色不變,擡眸看了顧棠一眼,發出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隻見賀書昭突然掏出槍,“砰”的一聲,對着顧棠腳邊擡手就是一槍!
自從上次遇襲後,賀書昭便有了随身帶槍的習慣。
顧棠渾身一僵,他腳邊頓時出現一個彈坑,飛濺的水泥塊四分五裂地炸裂開,像個小煙花似的,有的還從他的眼前劃過。
顧棠愣在原地,睜大了眼睛,瞳孔止不住顫抖地看着賀書昭。
然後賀書昭擡起手,将還在冒着白煙火藥味的槍口緩緩地抵在了顧棠的胸口上。
這一槍驚動了街上的所有人,手下的拳頭都停在了半空,不知還該不該繼續打下去。
忠叔也着急地跑了出來,守在一旁,想勸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巧趕到此處的珍珠也被這一槍驚得跌倒在地,同一個小販瑟瑟發抖地躲在攤後。
“這癞子真是活膩了,惹誰不好,偏偏惹上了三爺!可别害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