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
但顧棠反常的神情明晃晃地印在了臉上,忠叔見了不免關心道:“顧棠,你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的?”
顧棠提起了氣,又慢慢長舒一口,“忠叔,我沒事。”
忠叔見他不肯說,隻能看向賀書昭。
賀書昭在悠然的品茶,半點眼神都沒有看過來。
忠叔隻當顧棠又挨了罵,便不再多問。
到了傍晚,許琰也回來了,與顧棠的神情截然不同。
他雙眼熠熠生輝,紅光滿面,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忠叔更是費解,這倆人一愁一喜,真是讓人納悶。
賀書昭倒是發了話:“許琰,下午的大夫不錯啊,都把你治好了?”
許琰道:“三爺說中了,那大夫醫術确實高明,略施醫師,我這胸口半天也不疼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賀書昭點點頭:“看得出來。”
許琰頓了頓,又道:“三爺,我身體已經都好了,你要是不嫌棄 ,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伺候你。”
“不用了。”賀書昭淡淡拒絕,“現在這樣就不錯。”
許琰垂下頭,低聲回了個“是”,再不多說。
晚飯後,顧棠照例給賀書昭放着洗澡水,他出神地站在浴室裡,任由熱水源源不斷地積滿了浴缸,最後打濕了他的鞋襪。
顧棠回過神來,連忙關掉了水龍頭,拿起塊布跪在地上,擦拭着積水。
一雙腳卻出現他的面前。
顧棠順勢擡頭,不是賀書昭還能是誰。
賀書昭微微皺眉,不滿地看着他,返身走了出去。
顧棠被賀書昭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陣慌,趕忙追了出來。
“三爺!”
賀書昭坐在床凳上,擡眸看着顧棠,“說吧,什麼事。”
顧棠低着頭,像挨訓一樣,“三爺,你是不是都看出我今天不對勁。”
“你的心思全擺在臉上,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顧棠心中糾結萬分,他不敢直接和賀書昭說明方維的身份。
方維可是唐晉的手下,賀書昭和唐晉的仇也不是一兩句就能散得了,這讓顧棠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下午方維的模樣還曆曆在目,顧棠咬了咬牙,狠心說了出來。
“三爺,我今天在酒樓外遇到了一個人。”
“哦?”
“他是我村裡的兄弟,我與他感情深厚,但他的老闆不是好人,他過得也不太好,我很擔心他。”
顧棠說完這段話,手心都冒了汗。
即便不是說謊,也是刻意隐瞞了重要信息。
顧棠心跳如雷,心裡頭知道自己不能說出方維的身份,另一方面又為自己欺瞞賀書昭而掙紮。
“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顧棠心中一緊,眼神飄忽:“他……他和我一樣從村裡來的,想來三爺也不認識。”
賀書昭冷笑一聲,語氣聽不出什麼起伏,道:“你擔心他是你的事,若是因為自己的私事,還耽誤了我交代你的事,顧棠,我可不會手軟。”
顧棠此時又緊張又慌神,垂在身側的手反複屈伸,想到方維下午的模樣,他六神無主,心中的慌亂無限放大。
賀書昭依舊看着他,顧棠在賀書昭的目光中,心中突然有了希望,顫抖着開了口。
“三爺,我想求你一件事。”
賀書昭看着他,示意顧棠接着說。
“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兄弟,收留收留他,我今天看見他,渾身都是傷,他……”
“顧棠。”
賀書昭毫不留情地打斷,“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貓貓狗狗都能進來嗎?”
“既然是你的兄弟,你想解決,那更不關我事,我沒有義務為你做任何事,我是個生意人,而不是慈善家。”
“若是你真的毫無辦法,那你應該從自己身上想想,你為什麼幫不了他?”
顧棠震在原地,賀書昭的拒絕像一根棍棒,重重地打在了顧棠的身上。
顧棠腦海中不停地問着一句話,自己為什麼幫不了方維?
那是因為自己在平津這個地方,毫無實力,一切都是仰着賀書昭的鼻息才能存活。
在沒遇到賀書昭之前,顧棠任人欺辱,老天爺可憐他,讓賀書昭救了自己,可如今,他還厚顔無恥地把這件事抛在了賀書昭的頭上。
賀書昭的救命之恩都無以為報,他怎麼能這麼白眼狼?
顧棠心中懊悔萬分,賀書昭說得對,他自己的事,就應該自己解決。
再者,關于唐晉,關于許琰,這些事情也在一直煩擾着賀書昭,他不應該拿自己的私事來打擾賀書昭。
顧棠全然沒發現,此時他對賀書昭的信任幾乎達到了依賴的地步。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慌不擇路地向賀書昭開了口。
顧棠的眼神變得堅定而執着,他雙手緊握成全,他明白,自己要救方維,一定要救!
不管用什麼方式!
顧棠退下了,房間裡隻剩下了賀書昭一人。
浴缸裡的水早已冷卻,賀書昭坐在燈下,眼神冷靜沉默,忽而眼中閃過抹冷笑。
“啪”的一聲,賀書昭拉繩關掉了燈源,徹底隐匿在黑暗中。
這幾天顧棠很是憔悴。
他除卻做完賀書昭交代的事外,其他的時間都用來找尋方維。
可那天之後,方維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半點蹤迹都沒有。
顧棠知道自己必須得趕在吳海華之前,把方維找到。
否則以賀書昭對唐晉的恨意,方維會是什麼樣的後果,顧棠不敢想。
然而這天晚上,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同尋常。
時針指向了晚上九點,許琰卻遲遲不見人影。
賀書昭連衣服也沒換下,坐在沙發上,卻是一副神閑氣定的架勢。
到了十點,公館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陣汽車的刹車聲,一連串的腳步聲從公館外一直持續到了庭院。
一個身穿黑色西裝身材魁梧的人走了進來,來人讓顧棠很是驚訝,竟是吳海華!
吳海華略一低頭,道:“三爺,可以出發了。”
賀書昭站起身,命令顧棠:“你開車,跟在他們後面。”
漆黑綿長的道路上,一輛輛汽車的大燈照亮了黑暗,就像長蟲般,駛過一條又一條馬路。
顧棠跟在吳海華車後,車子一路開出了城區,馬不停蹄地往郊外駛去。
原本平滑的馬路也因此變得颠簸起來,郊外的路上遍地坑窪,顧棠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大。
這究竟是要去哪?要做什麼?
不多時,前車緩緩放慢了車速,平穩地停在路邊。
顧棠連忙也拉住手刹,四周卻急速地暗了下來。
所有的車燈在一瞬間齊齊熄滅,顧棠擡眸看去,隐約瞧見前方有一座看起來像是倉庫的廢舊場所。
吳海華從前車下來,替賀書昭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