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咱們門内那位‘草包大師兄’ ?說起他可愁死個人,草包一個,掌門還一味縱容偏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
說他也就算了,非議自己師父做什麼,真是忍孰不可忍!
謝懸暗啐一口,心中不爽至極。
前一世他争勇好強,着了魔似的非得争一争那“首席大師兄”的名頭,争到最後聲譽皆無,“草包”之名倒是四海遠揚。
從前他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在背後叫作“草包大師兄”,覺得别人太賤了。現下他雖不再執着這些虛名,卻還是不免刺耳。
謝懸眼珠子一轉,輕手輕腳走到那屋門前,趁屋内之人聊得酣暢,猛地推開門,熱情洋溢地打招呼:“師兄晚上好,在說什麼呢,都吃了嗎,要不要來點宵夜?”
屋内桌邊圍坐四人閑談,俱是四十向上的相貌,清一色築基修為。謝懸認出他們都是青氲山将造院的預需知事,專門負責掌門及“五尊”長老出行等事務。
四人分别是叫陸向柏、劉向秀、曲向奚、燕向飛,都是謝懸同輩弟子。
陸劉曲燕四人回頭見謝懸着實吓了一跳,紛紛起身行禮。
謝懸一一還禮,笑嘻嘻地穿堂入戶,大馬金刀地往諸人身邊一坐,将手中半人高的食盒扣在桌上,一面熱情地招呼。
“這是小弟在城鎮嘗到的本地吃食,感覺相當不錯,所以打了包帶回來給大家都嘗嘗,别愣着都來趁熱試試!”
四人這頭剛說人壞話,轉頭瞧見正主,哪個敢吃他東西,連忙拒絕不疊。
謝懸也不理會,二話不說從食盒下方取出五隻雪白瓷碗,一面打開蓋子,滿滿盛出五碗羹肴。
陸向柏年序最長,上前出面阻攔笑道:“師弟莫要着忙,你有所不知,我四人去谷多年早已不食五谷,你的心意我等領受,吃食就不必了,倒是感謝師弟一番盛情!”
謝懸一拍手掌,熱情地道:“那不巧了了,正好小弟帶是本地特色佳肴——蛇肉羹!我跟你們說,這肉羹我已吃過了,不僅味道鮮美,據老闆說還有祛風清熱的功效,炎炎夏日來一碗,消暑生津、除穢淨氣,于修行好處極多,你們試試就知道!來試試嘛!”
說完他也不管别人,自顧自坐下就喝。
最年輕的曲向奚首先意動,走了一步卻被悄悄扯住衣袖。
喝完謝懸将嘴一抹,訝然道:“味道不差的,四位師兄真的不來一碗嗎?”
三人默不作聲,陸向柏依然笑着客氣推脫,謝懸撓頭疑惑道:“可是我在外面聽見誰說什麼包,還以為誰餓了想吃包子,特意送來夜宵,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陸向柏一時摸不透謝懸話中深意,僵在原地。劉向秀是個火爆脾性的,平日屬他最看不慣謝懸做派,忍不住出聲怒喝道:“我們在一起閑聊怎麼了,不吃你肉羹怎麼了,犯了哪條門規戒律?你少在那陰陽怪氣的,難道是掌門讓你特意來尋我等不是?”
謝懸立馬叫起撞天屈:“劉師兄何出此言,小弟也是一番好心,你不吃便不吃,何故攀扯我師尊!”
說着起身收拾一面道:“何苦來哉,走了走了,不如孝敬奉儀衛師叔去!”
陸向柏急忙奪下瓷碗,口中打着圓場:“謝師弟也是一番好意,怎值得為這一點小事鬧生分,都是誤會,誤會!”說着一面率先坐下,曲向奚、燕向飛本就無可無不可,跟着一起坐下了。
倒是劉向秀獨自一個将頭高高揚起,被晾在原地,一時尴尬至極。
謝懸冷笑道:“原是我多事了,想着平日少在一處,借此時機一定要與同門多親近親近,這上好的蛇羹我師尊和諸位師叔都還沒嘗過,就巴巴地先送來,哪想反倒惹了不痛快!”
又道:“從前師尊責我不合人,我還不服氣,原來他老人家說的都是對,應該悔過才是。”
陸向柏急忙攔下謝懸,捏着湯匙在劉向秀唇上碰了碰,道:“謝師弟哪兒的話,劉師弟這不是吃了麼!”又拼命使眼色才勉強按捺住劉向秀欲将勃發的怒火。
謝懸見目的達到:“四位師兄且慢用,小弟還要去師尊和師叔處坐坐,就不作陪了,失禮先走一步!”
走得遠了,耳邊還隐約傳來劉向秀怒吼:“老子才不吃他東西,都倒了,倒了!呸!”
謝懸心中冷笑。
現在倒了來得及嗎!
靈蛇血肉精氣充沛,沾之不散,當年他流落到郢國順義一帶,窮困潦倒曾以捕靈蛇換錢以度日,故而熟知這諸般習性。
為着這碗靈蛇羹,謝懸花樣百出使計讓馬車拐到此地,然後再靠着一套軟硬兼施、威逼懷柔的手段,成功讓大墟車中乘載的人除了他師父外,都吃上熱騰鮮美的靈蛇羹。
上一世師父自落雁蕩回返後,至此過着離群索居的生活,謝懸雖然也奇怪,但更多是因無人管束慶幸。
直至最後一刻,師父為了救他這個無知地蠢貨賠上性命,他才知師父早已是傷上疊傷、油盡燈枯……
明明是一同出行三十餘人,回轉時卻隻有掌門一人受傷!
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在他心裡沒有一個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