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隊已畢,行将出。
方昭維立于台階抱拳朗聲道:“恭迎掌門。”
慕昭先身形出現在高階之上,戴玄冠披罩甲,雖衣飾簡束卻不失雍容威嚴。
謝懸立于階下與衆弟子一齊躬身相迎:“恭迎掌門!”
慕昭先視線環掃衆人,點點頭,拾階緩緩而下,方昭維立馬跟上緊随在側,路過謝懸身邊時,慕昭先忽然站定腳步。
謝懸保持着行禮姿态,還以為自家師父有什麼吩咐,卻聽道:“你留在此處照看車座,不必進去了!”
什麼?!讓他别去!
平地一聲驚雷,把謝懸砸了個暈頭轉向。
都到這兒來了,不讓他去那他豈不白活一遭?這怎麼行!
謝懸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那怎麼行,弟子要去!”
此話一出,頓時弟子伏首,雅雀無聲。
慕昭先神情平靜,一如既往看不透喜怒,謝懸卻覺得分明從那清淡深邃的眼眸裡讀出不悅,不由慌了神,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萬分懊惱自己這容易說錯話的毛病怎麼都重生還不改!
仙門威重、師徒恩深,就算是親傳的師徒,無論私下如何好相與,也不該這麼當衆直接駁斥身為一門之主的恩師。
那不僅僅是不妥,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慕昭先移轉目光,腳步重啟,謝懸眼看着衣角拂過自己,心亂如麻。
若師父走了自己就再無借口緊跟,繇蛇兇險獨身前往又絕不可行。
怎麼辦?自己重生的意義何在?
不管了!他将牙咬起,往前一撲,死死抱住自家師父的小腿。
周遭抽氣聲不絕于耳。
謝懸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閉眼就嚷:“師尊,徒兒隻是關心則亂,不是有意忤逆,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啊!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您将徒兒撿回山門,手把手教徒兒識字練氣、諄諄教誨,在徒兒心目中您就是再生父母、最最親的親人,徒兒對您從來隻有敬仰孺慕之心,絕無半點忤逆之意!在徒兒心目中,您是耀目的烈日,徒兒就是向陽的葵花;您是巍峨的高山,徒兒就是避風的小草;您是展翅的雄鷹,徒兒就是初生的雛鳥,怎舍片刻離師尊左右啊!師尊!”
魔界吹拍之風百倍盛于源界。謝懸自己在魔界為君時各種溜須之詞聽得爛熟于耳,此時說起來自然順滑無比,毫無凝滞。
但這一轉三折閃得青氲山衆人都呆了!
凡名門弟子,無論其真實為人如何,在人前時那股内規謙謹、超脫萬物的仙人範兒還是要端足的。謝懸這種做派的,不能說前無古人,隻能說聞所未聞。
古往今來所有嘲諷詞句在喉嚨滾了幾滾,化作言語衆人發現自己最想說的隻有那三個字:
“不要臉!”
謝懸不見應,緊了緊箍抱的雙手,還想着再接再厲,這時頭頂上傳來微不可聞輕一聲吐氣。
慕昭先道:“站直身來說話,成何體統。”他的聲音溫和中不失威嚴,謝懸不敢違逆,趕忙一躍而起,仔細打量師父臉色,放下心來。
還好還好,跟每次罰自己跪抄前差不多!
“你修為最低,一同入内,有兇險為師難以分身護你。”
“弟子能保護自己!”謝懸挺胸,他有雙生獸魂根本不懼澀水,臭液隻要眼睛不瞎小心看到避開就是了。頂多就是擔點人魂噬滅的風險,那不算什麼!
所以他理直氣壯:“就是因為有兇險,所以徒兒才更要去!凡俗都有‘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一說,這裡在場隻有徒兒是師尊的親傳,若我不去由誰來守護師尊身後呢!”
衆人更加絕倒。
謝懸自認自己說的是基于過往的剖心之語,可其他人不這麼認為。
捧自己踩别人?不要臉,實在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