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一個仙門首徒專門跑到這種窮鄉僻壤之中,針對一戶鄉土人家?
在魏縣尉看來萬家是霸道,可還能舞到他一個仙門弟子頭上?
此事蹊跷。
“此事下官難為。”
“就算那孩童就所言非虛,但也不過是一場家務事,若因此将他一家論罪落獄,下官難免逃枉法縱刑之嫌。”
魏縣尉打定了主意,能少摻和就盡量少摻和。
連鄉間财主的檐牆下都不知藏了多少陰私。
淵高蔽影重,何況仙門中。
這時萬熊上前似還想說些什麼,謝懸眼珠一轉,搶先嚷道:“汝欲何為?衙役何在,保護縣尉。”
燕小七聞言手一擺帶人将萬熊撲倒,捆得如同粽子碓在地上,還精乖地将嘴也給堵上。
魏縣尉眼睜睜瞧着燕小七行事,隻能等其邀功時狠狠瞪上一眼。
謝懸方才慢條斯理道:“凡俗刑名之事我是不懂,可有一個道理總是放諸四海皆準。萬家不過一戶普通農戶,過去寡母孤兒艱難度日,卻養出一身驕橫之氣,今日更敢連連沖撞官府。”
“凍冰三尺非一日,積土成山無須臾,此中情狀引人深思!縣尉若細細去查,想來此中少不得許多牽扯,若能疏浚地方拔除痼疾,也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功績。若放任不管,任其發展養成一方豪強,殘害民生天怒人怨,來日說不得還要追究縣尉失職之責。”
魏縣尉心中愠怒,自古仙凡有别,彼此并行、互不幹擾,謝懸這話卻等同指着鼻子教導他做事,實在無禮。
正要推脫,又聽謝懸接着道:“仙凡看似有别,實則兩位一體息息相關。吾師門尊長常道‘吾等仙門弟子表面高高在上,凡俗俯首帖耳、低人一等,實則兩息相關。仙門根基在俗世,凡俗亂、仙門傾,吾等受一方供養,享無憂百歲,便理應庇護一方平安。’是以尊長雖仙務繁忙,卻時時挂心百姓民生,所以派吾等弟子遊走天下,體察四方世情。”
“待吾歸山後将今日之事禀報尊長,明年小試縣尊送子叩山,長者必然親自過問,是功是過就在縣尉手掌之間了。”
話說到這都不是無禮,簡直是赤裸裸的要挾了。
但魏縣尉沒有勃然大怒,反而猶豫起來。
謝懸冷眼旁觀,表面老神在在穩坐釣魚台,心裡卻一刻不停地盤算着,萬一魏縣尉還是不肯就範該怎麼辦。
不是謝懸心狠,非要置上輩子得罪過自己的人于死地。
實在這家子太奇葩。
想這小兔崽子上一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數天驕之子在他手上折戟沉沙,可謂風頭無兩。
可誰想這麼一個運命雙絕勢頭大盛的氣運之子,卻差點損在自家血親手中。
自從萬家出了這個前途無量的仙苗,也漸漸水漲船高,來附之人雲集景從,漸成縣州一霸。他家不僅行事張揚,而且巧奪豪取為禍一方,惹得民怨沸騰。
更絕的是,全是打着那小兔崽子名号!
謝懸得知後樂得幾天幾夜沒合眼,連夜将消息送遞各家天驕知會。
小兔崽子崛起的那幾年,各門各派的天驕們沒少在他手上受憋屈,串聯之後彼此同聲共氣,添柴加火的事沒少幹,一度逼得這小兔崽子要廢修流放。
直到鬧得不可開交在萬法公審會上公審那小子,這小子卻翻出舊年慘事,逼得謝懸當場跳反為他作保,才堪堪脫身。
到最後那小子聲勢大損,謝懸得罪諸仙門天驕,可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同歸于盡也。
至此之後謝懸才知道那原來是舊年故人。
想起此中種種,謝懸仍是一肚子氣。明明本姓萬,偏給自己取個名叫“萬俟”,這不是就是沖他謝懸來的麼!
更氣的是自己一無所知一直被他耍得團團轉……
現在打定了主意要将這小子納入自己掌控,當然需早早替他斬斷這俗世孽緣。
要知道氣運是會受因果牽連反噬的,謝懸雖然氣運厚罩得住,但也不想浪費在那種人身上。
好在思忖良久魏縣尉終是做了決斷,揮手下令将萬家成年男子押解縣府,家中女眷孩童還家閉門,勒令裡長派人輪流看管,不得有自戕、出逃行徑。
謝懸擊掌贊歎,魏縣尉勉為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二人心中都明白,魏縣尉其實别無選擇。他與謝懸唱反調,也不過對先前的忽視小小報複,同時也是在提醒謝懸,“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
這點道理,現在的謝懸自然醒得,便請魏縣尉移步二三,向其兌潤些好處,魏縣尉欣然應允
兩人一齊轉身,卻惹動在場一人心焦如火。
殷娘子忽然掙紮起來,因她也算苦主又是個弱女子,衙差并未防備,一不留神叫她徑直撲到謝懸腳邊。
殷娘子朝兩人不住頓首求告,道:“求仙君、大人發發慈悲,救救我兒,救救我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