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渙望向不發一言的王良晦,忽然明白了什麼,頓時心如死灰,但還是不甘心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功虧一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闫衡,你處處打壓王家,處處與王家作對,兇手已經死了,那王某也能指認你們合起夥來給王家下套,你又該作何辯解?”
左右晚奴已經死了,誰能證明晚奴是受了他的指使?
王之渙這樣想着。
“王大人此言差矣,我正是為往日之事來的。”闫衡大搖大擺地走到王良晦身後,沒大沒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王相年紀大了,剛剛開春,天氣還未回暖,跪在地上膝蓋定然受不了,以後能不能享福還未可知呢,下官可否請貴妃娘娘給王相賜個座兒?”
張庭露從善如流地給王良晦賜了座。
“王大人是不是覺得,死人不能開口說話?”闫衡自個兒也挑了個軟墊墊在座上坐下,說:“其實這點小事,王大人不承認也沒關系,畢竟我人沒事兒,刑部也不好論罪。抛開此事不談,王大人說我處處與王家作對,這是為什麼呢?”
王之渙沉默着瞪着闫衡,闫衡道:“隻因我擋了你的路。”
“闫禦史此言不妥,朝堂之上,所說所做,皆為了聖上,為了天下社稷,為了黎明百姓,朝臣們各持己見是常有的事,擋路?難道有人意欲将大雍江山收入囊中?”王之渙咬着牙駁斥道。
闫衡微微一笑,說:“那你可要問問你的好叔父了。”
王良晦正欲起身,被魏函山一把摁在椅子上,這一把老骨頭哪裡能與魏函山抗衡,魏函山僅用一成力,便聽見這具老骨頭咔咔作響。
“王相先别緊張,”闫衡示意他别激動,從懷中掏出兩本賬冊,道:“待看完這些再緊張也不遲。”
在衆人不聲不響的打量中,王良晦的臉失去血色,逐漸面如死灰。
鐵證如山!
“你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仗着兩朝元老與帝師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天下文人敬仰膜拜,你為此沾沾自喜,坦然地享受身份地位帶來的便利與榮光,你自以為是大雍的掌舵人,自以為能控制所有,包括聖上。你籌謀多年,以為天下唾手可得,那龍椅上坐着的不過是你的傀儡,可你錯了——聖上年輕,他信你敬你是真;可他做事果決,喜怒皆藏于心,疑你防你也是真,聖上絕不是能任你操控的提線木偶。”
院落内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除卻路易通與王良晦叔侄,沒有一個人不對此感到驚詫,張庭露按住早已震驚得差點跳起來的張庭霜,靜待下文。
闫衡從座位上起身,踱步到王良晦身前,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倒賣鹽鐵,從中牟利,已是死罪,若你就此收手便罷,可你卻将銀錢運往邊關,為落霞山匪徒購置兵器囤積糧草,敢問王相,這不是謀反是什麼!”
闫衡頓了頓,道:“千機閣受你蒙騙建立探聽,你為掩蓋狼子野心捏造謀反罪名,緻使千機閣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千餘人慘死刀下,為毀屍滅迹放火燒山,連帶着山下兩個村子葬身火海!像你這般視人命如草芥之人,亂刀砍死都算便宜你了!”
王之渙奮起朝闫衡撲過來,如野獸般撕咬怒吼:“你胡說!我們沒有謀反!你有什麼證據!”
兩個人高馬大的禁軍将人按在地上,闫衡嫌棄地捂了捂鼻子,說:“你要證據?行啊,把人帶上來!”
衆人眼睛齊刷刷往外看去,正摸不着頭腦,隻聽一聲轟隆巨響,庭院中的假山竟從中裂成兩半,小池溪水退了下去,露出一口黑黝黝的洞窟。
“喲,”闫衡也吓了一跳,他道:“看不出來啊,竟将密道藏在池水底下。”怪不得府裡這麼幹淨,謝安搜了幾圈愣是沒搜到。
闫衡緊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裡頭似乎有光影在動,他忽而心跳加快,一息,兩息,闫衡逐漸能看清半道影子。
是鄒楠。
鄒楠還是那一身紅嫁衣,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緩步而出,指着那黑不見底的洞窟,“密道幾乎挖空了整座宅院,地面上的隻是一座空殼,底下才是王良晦的老巢。”
鄒楠視線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到闫衡時隻做了短暫的停留,她知道闫衡想說話,但她隻搖了搖頭,揚起手中的羊皮卷,道:“王良晦私藏邊關堪輿圖,該判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