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之渙，鄒楠才覺如釋重負，她往院兒裡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揚起個看起來不那麼勉強的微笑，轉身回屋。
鄒楠進屋第一件事便是解下身上的氅衣，随手扔在角落，淨手時随口說道：“我答應他了，他說明日來下聘。”
“什麼！”胡三錢驚叫一聲，“師妹，你真的要嫁給他嗎？你真的喜歡他嗎？”
那人除了一張臉長得還可以，是個當官的，其他也沒有什麼優點了呀！還不如姓闫的長得高高大大的，看起來還能有些力氣，這人......現在說喜歡，萬一以後與姓闫的一個德行怎麼辦？
胡三錢幾乎跳到房梁上，被胡二錢一錘砸下來，“别這麼大驚小怪的，阿楠有自己的想法。”胡二錢看看鄒楠，又看看和倫。
和倫一言不發。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視線垂着，不去看任何人，說：“阿楠，你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你做的決定，我從不幹涉。可是這次不一樣，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萬萬不可輕易答應。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呐？”
鄒楠深吸一口氣，笑道：“能有什麼苦衷啊，沒有的事。女孩子終歸是要嫁人的，他說他喜歡我，也答應我不會納妾，我嫁過去，也沒有婆婆立規矩，挺好的。人這一輩子不就這麼過的嗎？都一樣。”
和倫沖她招招手，鄒楠半蹲着，擡眸間竟然發現和倫的眼睛是濕潤的。
“王家不是好去處，師父不願你委屈自己，是師父錯了，咱不嫁，行嗎？”和倫顫抖的手輕輕撫摸着鄒楠的發絲，他知道鄒楠在強顔歡笑。
鄒楠眼中蒙上一層霧氣，她趕緊垂首躲開，說：“我不委屈。”她輕輕胡處好幾口氣，将那霧氣都壓了下去，這才對上和倫的視線，“我嫁給他，與你們沒有關系，我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才答應他的。我這次不答應他，沒準兒下次也就應了。所以啊，師父，您千萬别多想。”
*
夜幕悄然而至，鄒楠換了一身衣裳，抄小路回闫衡的那間小院。
鄒楠快步穿梭在巷子中，身後隐隐有什麼東西若即若離地跟着她。鄒楠放緩步子，那影子也放緩步子，鄒楠疾步而行，那影子的速度也跟着快起來。
鄒楠索性也不試探了，直接大洋洋地往小院去了。
小院之前被砸過一次，翻修後變得寬敞不少，玉竹與玉蘭每次都差人打掃得一沉不染。如今再看，院中一片枯枝敗葉，似風卷殘雲留下的狼藉，那幾株梅花也沒了生機，鄒楠不确定它們是否還活着。
“吱呀——”鄒楠推開房門，反手關上，腰上突然纏上來一隻手，鄒楠差點驚呼出聲，被男人的大掌緊緊捂住聲音，這才沒驚動院外跟着的尾巴。
“别出聲。”闫衡壓低了聲音，在黑暗中盯着那雙驚恐的眼睛，擡手覆上，而後精準地叼住那專戳人心窩子的嘴唇，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鄒楠雙手慌張失措地撓着，欲将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開，喘息的間隙，她吐着急促的熱息低聲道：“你瘋了！王之渙派人跟着我呢！”
“沒事，我找人揍他一頓。”闫衡吻着她一路後退，不斷撞倒桌椅闆凳，他卻好像忽然不知道疼一般，發狠了似的将那些攔路的東西一腳踢開，将人帶到床上狠狠壓住，壞壞地使勁頂着，床上還留有他躺過的餘溫，鄒楠躺進一片溫軟的褥子中。
“我沒瘋，瘋的是你！”闫衡手指靈巧地挑開鄒楠的衣襟咬了一口，鄒楠敏感地拱起身子，被他摸得喘息着說不出話來。
“我們的計劃裡沒有這一環，你不能嫁給他，我要求終止計劃，我另想他法救仲師兄。”闫衡壓在鄒楠身上，将臉深深埋進鄒楠的頸窩，呷醋道：“你還穿他的衣裳，他是不是還碰了你？碰哪裡了？告訴我。”
鄒楠覺着那壓在她身上重量讓她無比踏實，她輕輕擡起一隻手，撫摸着闫衡的後背，時而拍一拍，說：“王之渙不傻，王良晦更不傻，他們已經猜到我們的計劃了，所以得把我留在身邊當人質。我隻有答應他，計劃才能繼續。”鄒楠側首親了親闫衡的額角，“你這幾天都睡在這兒嗎？”
闫衡：“是啊。你在大牢待着，我在外頭等着，心裡煎熬着呢，偏偏還不能去見你。大牢裡又冷又濕，你身體剛有好轉，一想到你在牢裡頭受苦，我卻什麼都做不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太不好受了。”
闫衡拱了拱腦袋，說：“你知道麼，我第一次，這麼希望你能趕緊見到王之渙，那樣就不用在牢裡受苦了。那個死玩意，這麼晚救你出來，居然還想娶你！我真的很不樂意！一想到他明天去下聘禮，到時候整個上京城的人都會知道鄒楠要嫁給王之渙，我這心裡就一陣堵得慌。”
“你愛我嗎？”鄒楠突然問道。
闫衡撐起上半身在她唇上又親了一口，說：“我當然愛你。”
“我也愛你。”鄒楠兩手放在他臉上，輕輕地揉了揉，闫衡的臉被她揉得有些變形，鄒楠忍不住笑了，說：“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短暫的寂靜空隙，窗外忽然傳來一聲細小的動靜，屋裡兩人皆是一愣。鄒楠湊近了在闫衡耳邊問道：“你不是說找人揍他一頓嗎？”
闫衡憋着笑，說：“我哪有隔空下令的本事，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現在怎麼辦啊？”闫衡嘴上問着怎麼辦，大掌卻不老實地探進鄒楠的衣襟裡，時不時輕輕撓一下。
“别鬧，收回去。”鄒楠用氣聲說着，使勁兒推他。
“不覺得很刺激嗎？”闫衡還是聽話地收回作惡的爪子，往鄒楠衣襟裡塞了個東西，還流連忘返地摸了一把，在鄒楠生氣之前撤出去。
窗外依舊有些悉悉索索的動靜，鄒楠起身理了理衣裳，順腳踢了踢地上的凳子，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
窗外那人明顯驚了一下，聽見鄒楠愈來愈靠近的腳步聲，蹿進黑暗裡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