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錢道:“大人,我師妹她是個脾氣大的,與那些官家小姐不一樣的,她——”胡三錢舌頭仿佛打結了一般,嘴巴跑在腦子前面,“不是,怎麼突然這樣啊,王大人,你......”
挾恩圖報,胡三錢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怎麼說。
王之渙眼睫顫了顫,那雙眼睛裡含着深情幾許,就那麼望着一聲不吭的鄒楠:“在下無意挾恩圖報,若是姑娘不願,在下也不會如何。鄒姑娘,你方才要與我說什麼?咱們借一步說話吧。”
隔着一個幹淨的小院,和倫幾人留在屋裡,給二人留了說話的空間,王之渙站在馬車旁,看着神色警惕步步小心的鄒楠,面上依舊挂着溫柔至極的笑。
鄒楠壓低聲音:“令牌給你,放了仲師兄。”
王之渙攏了攏袖子,說:“我不要令牌,我說,我要娶你。”
鄒楠定定地看着他。
“原因很簡單,你與闫衡打着什麼主意,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什麼好主意。以你與闫衡的關系,你知道的那些秘密,闫衡也知道。他愛你,無論是為了防着闫家,還是為了别的,我都不可能放你走。”
鄒楠背對着小院,王之渙面朝屋内的幾人,語氣柔和極了,像是說着什麼貼心的情話,“上京城是龍潭虎穴,你想全身而退,絕無可能。”
“你也說了,他們聽命于令牌,但是那有一個前提——老閣主在世。現在老閣主死于非命,明處的聯絡人隻有長月一個,她對老閣主忠心耿耿,勢必不會為我王家所用。如果你嫁進來,那就不一樣了。我把你娶回家,你就是王家人,你的師父,你的師兄們,都會得到王家的庇護,你想對付王家,總不能把他們也推進火坑。”
鄒楠氣笑了:“那也用不着搭上你的婚事吧,把我娶回去,我保你後宅一輩子不得安甯。”
王之渙輕柔地将鄒楠淩亂的發别至而後,“王家不興納妾,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我與闫衡已經——”
“我不在乎,”王之渙垂在身側的那隻手緊握成拳,“那都過去了,反正你也不愛他,不是嗎?”
王之渙想:正因為你不愛他,所以你也不愛你們的孩子。我陰差陽錯幫你除了孽種,你應該謝我才是。
鄒楠幾乎要将牙咬碎,她道:“我也一樣不愛你。”
“愛不愛我都随你,日子還長,我們有的是時間。”王之渙松了拳頭,說:“放你出來是叔父的意思,聖上那邊也不會追究于你。盡快考慮吧,王家祠堂搖搖欲墜,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瘋子。”鄒楠無聲罵道。
王之渙看了看屋裡探頭探腦的胡二錢,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邁步往馬車而去。
“你等等!”
王之渙正在上馬車的動作一滞,他嘴角揚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回頭道:“你同意了?”
“我可以答應你。”鄒楠看起來極為坦然,“但你得先讓我見到師兄。還有,師父不能留在上京城。”
“不急。這些事得等到你真的嫁進王家再談。”王之渙唇角情不自禁又上揚幾分,他說:“你真的考慮好了嗎?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為了個僅有半年情分的師兄,你真的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鄒楠說,她走近半步,輕聲說:“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我真的會找機會殺了你。”
王良晦生性多疑且城府極深,王之渙由王良晦撫養成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鄒楠對這一說法深信不疑。
從黃忠瞿招供諸鴻文開始,鄒楠便懷疑刑部也被王家人滲透。她與闫衡在刑部大牢裡吵的一架真假參半,什麼樣的話最能戳闫衡的心窩子,她再清楚不過,怕的就是王良晦懷疑二人決裂的真實性。
鄒楠不确定王之渙今日此舉是不是試探,如今雙方都已揭開虛假的僞裝,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變成刺向己方的利劍。
面對王之渙的試探,決不能一口答應,一定要幾經推诿,來回拉扯,将壓在心裡的恨意半顯半藏,将自己完全置于被動,才能最大程度地取信于王之渙。
王家是龍潭虎穴,是陷阱,也是機會。
王之渙擡步靠近鄒楠,探出的手背懸在鄒楠臉側,将碰不碰。鄒楠看着他虛情假意的微笑,厭惡地别過臉去。
王之渙卻笑了,他退而求其次,替鄒楠攏了攏那屬于他的氅衣,說:“叔父教導,禮治君子,法治小人,我與那種混蛋不一樣。你放心,三媒六聘,該有的都有,我不會虧待你的。明日我來下聘,半月後成親。你我成親那日,我會讓你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