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話題止住了。
他擡眼看向遠處的人工湖,令抒也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好時節,整片草坪的鮮綠色濃郁飽滿,生機勃勃,湖面漾着細微的波紋,安靜得仿佛藏些什麼。
這一片都屬郁家,老爺子年輕時候愛在這兒騎馬,後來身體不行了,基本就是散散步,甚至走不到人工湖那兒。
隻能遠遠看一眼。
令抒收回視線,也不看他,但聽着他一聲聲沉穩又自在的呼吸,她心跳已經完全亂了,思緒也已經不聽掌控。
這氛圍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發展,她覺得來者不善,起身要走。
還不等她開口告辭,郁萍知先一步出了聲。
他問:“這三年,談過?”
好冒昧的問題!
他的音量并沒有因為這個問題過了界而降下來,正相反,铿锵有力,甚至比剛剛那些閑聊還要帶有更深更濃烈的探求意味。
令抒心道他真是死性不改,她談沒談過跟他有什麼關系?
她蹙眉瞪着他。
可他的注視十分溫和,慢騰騰地轉着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戴了兩枚戒指,都在左手,無名指一枚,小指一枚,深灰的指環,圖案是銀白的字母,字母線條簡單而遒勁,襯得指節更加修長有力。
她不吭聲,他嗯了一聲,“生氣了?”
她悶聲說:“沒有。”
“長輩關心一下你,你就這個态度?”他慢慢說,“我也不是那麼不挑的人,不必這樣防着我。”
原來是她驚弓之鳥了?他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坐在這裡跟她閑侃,把“長輩”兩個字咬得那麼冠冕堂皇,令抒一時還真有點困惑。
再去望他的眼神,收斂一切情緒。
餘光裡是茶室外面的客廳,郁老爺子還沒有回來,她爸爸也沒有回來,她走不了。
光天化日他也不能吃了她,況且遊輪一事,是他的錯,自己拒絕了的。
令抒說:“那你應該問我這二十一年有沒有談過,而不是這三年。”
單問這三年,就是别有所圖,意有所指。
連“您”這個尊稱也沒有了,郁萍知覺得有趣,問她說:“抒抒早戀麼?”
令抒沒想到他會喊自己小名。
抒抒。
這一聲往她心頭輕輕一放,漾出一片癢意,她不喜歡他這麼喊,微微愣了一下,眉頭又皺起來,語氣敷衍:“沒有。”
“那就隻問這三年的不就行了?”
令抒沒有吭聲,半晌才在他的注視下擠出兩個字來:“沒有。”
他又問:“怎麼不談?”
令抒答:“沒有合适的。”
“沒有合适還是沒有喜歡的?”
他好像能洞悉人心。
令抒糾結不過如此。合适的很多。即便她并不如郁方霖一樣在圈子裡混,可時常也要露面認識一些人。去年老爺子壽誕來了很多人,有不少都在宴會後主動認識她,他們都很合适。
但是沒有喜歡的。
如果隻是說喜歡,令抒挺喜歡學校裡的師兄弟,跟他們相處很愉快,但他們又不那麼合适。即便他們也對令抒表現出喜愛,她也不會耽誤人家。
她覺得郁萍知太過分了。
不管她談過沒有,為什麼沒有,都跟他無關,他憑什麼這樣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的心思。
太自大了。
就像他随随便便妄自推斷出她缺錢的困境一樣。
她語氣冷了一點:“沒有合适的。”
“那挺好,老爺子手裡多得是合适的,不出兩個月他就能讓你領證。”
令抒看向他,他那雙眸子漆黑深邃,眼尾染了幾分笑意,但稍縱即逝。
她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或許老爺子有句話說對了。
他那個大哥把這姑娘保護得挺好,性子溫柔,嗓音嬌軟,倒是有顆玲珑心,一雙眸子卻盡是單純。
這一聲質問,一點氣勢都無。
郁萍知唇角勾了下,開口問她:“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
“哪件事?”
他毫無愧色,“三年前,我的提議。”
話音落,令抒站起身,“郁萍知!”
她氣惱不已,但又怕外面的人聽見,壓着聲,幾乎在顫抖。
郁萍知斂眸瞧着她,她怒氣沖沖,雙頰發紅,紅至了耳根,梗着脖子,恨恨盯着他,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将拔出一點兒的指環推回原位,“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