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此刻就好，這是冬沉的人生哲學之一。

因為她曾渴望留存的事物，最終全都會離她而去。

高中初期暗戀過卻又轉學離開的摯友，高三時為她付出一切，對方卻根本不放心上的短暫戀人，大學時原本以為能成為長久朋友的同類人，最後與其的結局居然是被暗戀她的女孩當做情敵打了一頓。

看吧，就這樣說出來，也并不有趣。

她隻是個平凡人，沒有夏南清她們那麼波瀾壯闊的人生。

如果放在過去，她從不認為自己與夏南清能夠同時出現在一個房間裡，不認為她們有資格睡在一起。但現在又有所不同，她看着夏南清隻是躺在床上刷手機的身姿，都覺得可愛得過分，暗暗心許此刻永恒。

也許是因為夏南清剪了頭發，她上去沒那麼像故事裡的那個夏南清了，搞得冬沉都開始幻想她們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但她知道不行，她得克制自己，享受此刻就行。

夏南清對冬沉複雜的心理活動渾然不覺，她還看着手機界面。

“啊，蘇湫那家夥，居然自己跑去看什麼煙花秀了。”夏南清鼓着腮幫子刷着手機，“我們城市今天居然有煙花秀嗎？我怎麼不知道？”

好吧，冬沉此刻又覺得沒那麼享受了。

“有是有，但我一年前就去看過，所以沒怎麼關注今年的預約，其實就是人擠人，現場沒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在手機上看。”冬沉攥着被角，“而且……”

“這時候，你也要提蘇湫嗎？”

“為什麼，我不能提蘇湫？”夏南清熄屏，把手機倒扣在胸前，看着冬沉，提了個問題。

她這問題提出，冬沉才發覺自己問了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她問了，卻在夏南清反問的時候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總不能說，“因為現在陪在你身邊的是我”吧。

她有什麼資格去這樣說，她連過去與摯友一同出門，她數次提到自己的閨蜜，她都不敢問出一句：“那難道我不算是你的閨蜜？”

她不想讓自己傷心，如果不問，答案還更不令自己難受。

“沒有，我隻是……”她打算想個借口搪塞過去。

“啊，我知道啦！”夏南清卻打斷了她。

她在床上滾了一圈，湊到冬沉眼前：

“那是因為，現在在我身邊的是你，對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與冬沉四目相對。

但看見冬沉愣在那裡，又趕快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哈哈，那什麼，我開玩笑啦！”

她也同時拿玩笑掩蓋着那内心莫名升起的不爽，她伸出一隻手想捏捏冬沉的肩，就像說了個笑話後的朋友那樣表現，但被冬沉躲開了。

夏南清的手還停在半空：“讨厭我？”

明明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但這話她偏要問出去。

“沒有，我隻是……”冬沉把半邊臉埋在被子裡，“跟你親密，我很開心，但我不想讓自己太開心……”

“因為你們還要走的，萬一我太适應這種生活了，那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這是個太久沒被提起的話題，夏南清幾乎要忘了這一回事。

“那……那你可以和我們一起走啊！”她沒經過太多思考，幾乎是脫口而出。

冬沉：“那我還要怎麼改變你們的世界啊？”

“這種事……嗯反正你隻要不插手，我們回去後也不會失憶，那應該就是繼續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嘛！”夏南清說着，“就是蘇湫那家夥一直說要改變世界規則什麼的，比較麻煩，但我們努努力還是能勸得動她的嘛。”

“而且我也能感覺到，她也把你當朋友的……她也習慣有你的生活，就……這方面還是能争取的……”

盡管這話，夏南清其實不太想對冬沉講。

“怎麼樣呢冬沉？要不要考慮一下？”

“而且托你的福，我還蠻有錢的，雖然我現在知道了那并非我真正努力的成果……但總之，總之去那裡後，你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她把選擇抛給冬沉，就好像她一句答應，她就能陪她排除千難萬險，也要把她帶回去。

“夏南清。”冬沉終于開口了。

“嗯？”

“我……”冬沉不知這些話到底該怎麼說，“我啊……”

“我還有家。”

“也許在你看來不是很好，但我不見了，媽媽會傷心的。”

“還有，我費勁考上了大學，為專業努力了很久，我的讀者可能流失了不少，但就算剩下的再少，也還會有期待我下部作品的人，還有……”

“你可能沒見過，但我也是有朋友的。”

言外之意……

夏南清可能猜到了。

她明白了，對冬沉而言，她說的這些話，太傲慢了，跟那些自以為是、理所當然地勸對方放棄一切去往自己城市的讨厭鬼有什麼區别？

“對不起。”她對冬沉道歉，但内心裡還是對她們根本無法永遠在一起的答案而感到不甘心。

如果她能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

但偏偏她所在的世界影響着蘇湫和甯柳所在的世界，蘇湫不會放棄她的公司，她更不能自私地阻止甯柳和母親團聚。

“沒關系，你也沒錯。”冬沉看着夏南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