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嗎？”

甯柳輕聲問着眼前低着頭，沉默不語的作者，這句話像她當年給蘇湫發的無數已讀不回的短信，沒有換來任何回音。

但她還是從冬沉低垂的眼中讀取到了一絲讓她不悅的信息。

“如果你難過的話，那你就記住，”她走到冬沉耳邊，低聲告誡，“當我從書中看見你給我安排了一個怎樣的角色的時候，也是同樣的難過。”

不遠處的蘇湫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常，走了過來：“你倆在這幹嘛呢？”

“沒什麼！我們就是随便聊點啥！”甯柳立馬變了張臉，跑過去笑眯眯地挽住了蘇湫的胳膊，“我們在聊夏南清什麼時候回來呢！”

“是嗎？”蘇湫略過她直接問冬沉。

“嗯……”冬沉肯定了甯柳的借口，“我也……很擔心夏南清啊。”

蘇湫注意到了冬沉說話帶着鼻音：“你感冒了嗎？鼻音好重。”

“哈哈，可能是剛剛被水淋的吧。”冬沉聲音悶悶的，她望向海面，那個剛剛還漂浮在波浪上反着光的小鑰匙圈已然消失不見。

·

夏南清用一隻手撐着腦袋，望着電影結束後的演員表，盒子裡的爆米花還剩一半，她明明一直在吃，卻還是沒有吃完。

她沒有從這部神經兮兮的片子裡得到任何情緒發洩的出口，說到底她就不該來看什麼小衆科幻片，她應該去看一部足夠叫座的青春愛情片。

但這個世界裡能上映的愛情片似乎全是女男男女，那些玩意她看不下去，想在這個世界裡找個雙女主片，有時就是那麼難。

這部片子是她從一堆男主演片裡挑出的唯一一部雙女主片，兩個女性靈魂在不同世界觀的世界裡不斷相遇的故事。

本來以為是講什麼轉世輪回的玩意，但看到中段才發現本質是科幻片，兩個女主從頭到尾都身在一場夢境實驗裡面，夢中幾輩子，夢外不過兩天。

女主夢中的失憶本質上是一場實驗事故，而女二從頭到尾都記得真相。她們在夢境之外的世界也并非同齡，女二是女主仰慕的導師也是同事，現實裡已是暮年。

從故事中段第一次實驗結束後，故事就開始了夢境實驗和現實相穿插的叙述方式，女主在現實和夢境裡都不斷幫助着自己的導師，共同完成“在人類夢境中建立理想鄉”的理想，幫她進行非法實驗，為她趕走自己的友人，最後卻發現這理想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夢境擴展裝置，其誕生的本源就已違背了人類最基本的倫理道德，它是通過人類的大腦喂養起來的惡魔。

善良的女主自然要阻止瘋狂的導師，但最終也不過落得一個雙死的結局而已。

這片不難理解，也不爽，對夏南清而言其唯一的賣點可能就是雙女主能淺磕一下了，但到最後也沒有什麼直白的描寫，想也知道，冬沉說過：真正的女同性戀片，是不會在這裡上映的。

相比兩位女主的糾葛與對人類生命的探讨，夏南清關注的重點更多在夢境世界裡那些随意誕生又被随意抹去的npc身上，她們的電子生命可真渺小啊，就連最後關于生命的探讨裡，都不包含她們啊。

就像自己一樣，夏南清想。

人類到底要怎樣才能共情遊戲的人，書裡的人呢？難道真的哪怕擁有了生命，哪怕站在她們面前，她們也不能夠共情嗎？

冬沉，你是否也是如此呢？

也不知是氣飽了還是爆米花吃飽了，夏南清從影院出來後也沒有絲毫想吃正餐的感覺，她不打算吃晚飯了。習慣性打開手機後看見甯柳除了給她發了一堆回罵的話以外還給她發了一張圖片，是一個放在手心裡的黃色小狐狸挂件。

配文是：那個作者給我買了禮物哦，我有你沒有！

真是幼稚得要命，這麼多年了，夏南清有時都懷疑甯柳與其說是喜歡蘇湫，倒不如說是更喜歡看她難受。

“哦，那你肯定樂壞了吧，把它挂哪了說說看？”夏南清面無表情地回複甯柳，她現在沒心情跟她鬥。

意料之外的，這次甯柳過了蠻久才回複她：

“我把它扔了。”她這麼說，“還是不想收下這個把我寫成了惡毒女配的作者的道歉禮物，我嫌髒，看着難受。”

“所以你氣不氣啊？夏南清？你喜歡的人的真心就這樣被我踐踏了哦，你氣不氣？”甯柳廢話之餘還是不忘惹一惹她。

“我不生氣，我又不喜歡她。”夏南清覺得甯柳這人是不是沒有記憶力，她都說過多少遍她和冬沉沒有什麼了她怎麼就是不信，“而且我們剛吵完架，冬沉如果傷心了的話，我還更高興。”

甯柳那邊回複倒是快：

“是嗎？那我告訴你她也沒那麼傷心。”

“我看我把鑰匙扣扔出去的時候她似乎還興奮了一秒，那神情，真難形容。”

“我看她就是個十足的變态，巴不得被自己書裡的角色傷害。”

甯柳這人，真的稍微引一下就什麼都說，夏南清摸着下巴看了很久甯柳打的這一串話，随後又收起手機。

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該去哪，她出了商城後漫無目的地在四周轉悠，去公園裡聽了一會兒流浪歌手的演唱，唱得一般，還沒有她好。

沒過上幾分鐘天又開始下雨，流浪歌手撤了攤，公園裡的人們都跑到了公園的咨詢廳裡避雨。

夏南清在心裡罵着這大雨也下得太突然了，正罵着呢身邊傳來了幾個熟悉的聲音，她一轉頭，世界真小，怎麼冬沉她們也來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