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清在去大學圖書館的路上一路承載着巨大的心理壓力,而蘇湫對此毫無察覺。她哼着小曲,似乎對即将揭曉的一些事情充滿期待。在路上還給夏南清指明了一隻從她倆頭頂飛過的麻雀,說看來這個世界也不全都是變異物種,這隻鳥看起來就很普通。
夏南清則還走着神,“是啊是啊”地胡亂接話,顧左右而無言他。
這大學管理不嚴,她倆跟着一批一起來的學生蹭進校門,夏南清23歲蘇湫24歲,雖說可能已過了高校學子的平均年齡,但這點差别根本無法在面容上浮現。
夏南清還記得自己當年剛到大學報道的時候,第一天就被評為新晉校花,學姐學哥,全都炸了。而現在呢,哪怕她的長相一點沒有變,在這所學校裡也沒人多看她幾眼。
她倒是仔細關注着來往學生的面容,有人比她好看,而更多的女生還是沒法同她相比。男性就不用談了,和她們世界的男人差别太遠,按她的話來說:不太像人。
剛剛從身邊走過的那位長得像馬,還有位長得像猴子,也基本沒有化妝和護膚的意識,她不知道這個世界裡的女男差别為何這麼大。
但有一點很特别:這裡的男人看起來更為健壯,胳膊腿都比女人要粗一圈,夏南清思考他們那麼大隻,如果穿高跟鞋的話,是不是也能用力量去更好地保持平衡。
她的腳今天倒是沒那麼疼了,也學會了保持平衡。
而無論女男,這裡的學生似乎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眼睛上像蒙着一層厚厚的霧,一點精氣神都沒有。好幾個路過的學生口中都在嘟囔着“棗霸”這個詞。
“殺了早八,殺了早八。”一學生單手握拳,義憤填膺。
夏南清不知道這個“棗霸”是誰,到底是把棗價提到了多高,才會讓全校學生都這麼恨她。
她跟着蘇湫進入圖書館,本想找個有電腦的位置上網,結果進去後發現人倒是不多,但座位上全是書包。夏南清剛想把一個書包放一邊坐下,就被蘇湫拉住,“人家這是用來占座的。”
“意思就是這個座位她占了,人不在也是她的,别人不能用。”
“還有這種說法?”夏南清一臉驚訝。
“不都這樣嗎?”蘇湫才不理解她。
大學在夏南清的回憶裡占比很少,雖然當初信誓旦旦地說要考取音樂學院,但真正的大學生活,其實也就一年多一點,那之後她被人挖掘,多數時間都在參加比賽、綜藝,厮混于娛樂圈。
這一切都是為了能攀上頂端,與蘇湫重逢。
事業從來隻是她的踏闆,她隻要愛情,不要江山。
而蘇湫據說是被她兩個媽送去了什麼貴族商學院,上了兩年就出來了,那之後的事,那之前的事,都與夏南清有關。
沒想到就連她都比自己了解大學,夏南清隻好把包放下,另尋寶座。
結果繞了一圈也沒見着空位,這裡的學生沒見多愛讀書,往這空調房裡占座倒是一流,于是她倆隻好暫時取消互聯網沖浪計劃,先從較為傳統的書架上入手。
蘇湫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自己伸手拿書時,左手上的訂婚戒指似乎過于引人注意,被路過的圖書管理員打量了好一會兒,對方看看她,又看看夏南清的左手,若有所思地走了。
于是她在下一個轉角處不帶絲毫猶豫地摘掉戒指扔進褲子口袋,也示意夏南清進行相同的步驟。
夏南清的反應慢了半拍,因為她是在心裡先自我安慰了一遍:“阿湫也是考慮到不想讓我引人注目,這是對我好的決策”後,才進行的相同步驟。
她的戒指太久沒摘下來了,有點卡手。
同樣被卡住的還有她的思維,用了多年的“自我安慰自我打氣戀愛魔法”似乎在這個世界有點失效,找資料時她也一直想着那股不舒服的感覺,無法全然投入其中。
蘇湫則與她相反,全身心投入進了對這個世界的研究裡。這一上午她收獲滿滿,雖然還是沒找到回去的方法,但至少更為了解了這個世界。
起初她還以為這是個男性比女性多很多的世界,人數上的那種。
因為在她翻開曆史記載時,她的表情相當驚訝。處處不留女,處處都是男。而且其推動曆史進程的重要人物多為年長男性,在她們那個世界裡則多為長相俊美的年輕女性。
這裡的人們似乎并不重視“美”這個問題,或者說,這個問題僅被抛給女性。
其實随着了解的深入,蘇湫更加确定了自己的世界應當包含在這個世界之内。或者拿殘酷點的話來說,這個世界更有可能是真的,而她的原生世界更有可能為假,隻是由這個世界而生的虛拟。
邏輯上的問題很好理清:對“美”的極緻要求,本就是獨屬于失權者的奴役。
在她們的世界裡,卓越者多為女性,但哪怕是站在頂端的人,照樣要日複一日以粉底腮紅修飾自己,穿戴影響活動的衣服飾品。如果她們世界的曆史為真,那這一切就不該是她們的本性。
“對,就該像‘他們’一樣,哪怕追逐‘美麗’,那也該是更強壯、更自然、更有力量、更便于活動,而不是更不便捷,更顯嬌小,看起來更弱小,更溫順,更讨好……”她對着一本書中男性的插圖喃喃自語,“對啊,怎麼會有統治者,會去厭惡自己自然強壯的身體,想方設法将它粉飾?”
“除非它需要服務于誰。”
“我過去還總是思考,過去是不是曾有外星人來過我們星球,我們被外星人馴化過,才會擁有‘愛美’的天性,最後又被抹掉了這段記憶。但如果那曆史本就是假的,那麼一切就能說得通了,原來如此……”
原來真實的曆史是,這是個連女性生育都不給予重視的世界。
她看着書上的那觸目驚心的難産率,想起了在她和夏南清的世界裡,女性的創生本不該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在她們的曆史裡,女人們通過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與努力,将生育損耗降到最低。
“鬼門關嗎……其實也不該是鬼門關,而是你們絲毫不去重視這件事情。你看這裡,就連最推薦的姿勢都是錯誤的。”蘇湫指着一本書上的段落說道。
“如果他們能把研究男性性無能的力度放在這裡,這裡的女人都不至于這麼慘耶。”夏南清抱着她不知從哪找的性心理學研究書籍,把頭湊過來說,“如果是這個世界的話,那連我都不想生孩子了!”
“你想生孩子嗎?”蘇湫問她。
“想啊,想着去庫裡,挑一個優秀的基因……咱倆一起選?”夏南清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她,“畢竟這是我們隻給予女人的權利。”
“再考慮吧。”蘇湫别過視線,她那個角度,能看見時針已過了中午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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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那什麼,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蘇湫在食堂裡對着夏南清開口的時候,夏南清正把麻辣燙裡貌似不太新鮮的肉挑出來放到盤子邊上,她擡頭聽蘇湫說話時嘴裡的那半顆丸子還沒有完全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