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任何關于女人的故事,最理想的結局,不都是赢得自己最愛的人,收獲一個知心愛人?她就要去拼,去鬥,去赢!就要靠自己得到幸福,就要登上巅峰,傲視群才。
她這樣一想,臉上甚至自然而然地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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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柳本來還打算饒夏南清一次,但看到她這副自我陶醉的樣子,反而怒從心頭起,于是不帶猶豫,伸手就要把煙摁上去。
在煙頭觸碰到夏南清的手背前,甯柳突然感到整個天地向□□斜,她整條胳膊都被人控制,頭被摁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
“你啊,心真是越來越髒了,勸你别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身後傳來的,是蘇湫冰冷的聲音。
“你怎麼……”甯柳艱難地發出疑問,她明明已經給蘇湫下了藥,按理說她現在應該被綁在椅子上沉睡才對。
“我早就料到了你的計劃,你給我的酒我沒全喝,你那半吊子的綁人法也根本困不住我。”蘇湫的長發束成低馬尾綁在腦後,還按着甯柳,看向的卻是夏南清,“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傷害南清,我拿你是問。”
她在黑夜裡看不清晰,一旁的夏南清眼眶裡已滿含眼淚。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蘇湫居然能夠當着她人的面宣告愛意,這一刻,夏南清實在等待了不知多少日夜。
“那她傷害了我你怎麼不說?湫,我……”甯柳還沒把話說完,手上的戒指就被人奪走,她掙紮着從地上起身,隻看見了黑夜裡一對戀人手牽着手跑走的背影。
“阿湫,你回來啊,我很愛你啊!我們不是小時候就說了要永遠在一起嗎?”
她言語間帶了哭腔,但無論扯了多大的嗓門去喊,這話語都已傳不到對方的心裡。
“回來啊,為什麼……留下來嘛,不要離開我……”
她跪坐在地上,今夜流的淚,把曾經因蘇湫的存在而沒流的那些淚都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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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上正街,掏出手機,夏南清才發現留給自己的時間早已過去,現在再怎麼樣也是趕不上決賽了的。她走路的速度慢了下來,蘇湫敏銳地回頭關心。
“你沒事吧?”她雙手握住夏南清的左手,順着手背,盡力安撫,“抱歉了。”
“沒關系的啦,真的沒關系。”夏南清微微搖頭,再怎麼樣,她都不會去責怪蘇湫的,“是我自己選擇過來接你的。”
“嘿嘿,至少今天我真的接到了你!”她擠出一個笑容。
“而且你今天還保護了我,你過去從來沒有這樣保護過我呢……我真的好開心!”
她直白地表達感情,過去三年,一向如此。她在無數次的表白中融化了蘇湫那顆冰冷的心,讓她把無法給予别人的溫柔都給予了自己。
就像現在這樣,夏南清在追求蘇湫的過程中,一點點看着她從過去自己說一句她噎十句的刻薄,到現在都已經學會了反過來安慰自己。
就像是品嘗沒把糖漿攪拌勻的美式咖啡,在最後終于喝到了那幾口最甜的部分,甜到人心醉。
讓你覺得,還好你堅持下來了,還好你沒放棄。
不因投入太多得不到回報而放棄,是夏南清認為的,自己這些年做過的最正确的決定。
所以她走這一路也都沒有放手,街對面大賽的聲音還能傳到耳朵裡,但她已絲毫不在意。
她與蘇湫找了家甜品店,她請客,坐上了三樓的露台,一旁的露天大熒幕還播放着賽事的消息,而夏南清隻是品嘗着蘇湫送到嘴裡的甜品。
在果汁都快喝到見底後,蘇湫告訴了夏南清一個特别的好消息:之前甯柳在大廈上做的那些事被狗仔意外拍到,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夏南清一舉成為了今夜的紅人,話題熱度遠超于那些大賽與排名。
夏南清聽着這話,打開手機搜了自己,一時間“英雌救美”“天台大三角”“演唱逃兵愛情救星”等話題占據全屏,她嗆了口果汁,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愛情小說守則,第21條:永遠不要把愛情與事業在明面上放在對立面。”
“你要永遠讓主角選愛情,但結局,一定要雙豐收。”
“現在的讀者啊,已經不吃為了愛情讓主角失去事業那一套了。”
“但主角,也不能不把愛情放第一,那樣在最終感官的調動上,在受衆的選擇上,永遠會輸給愛情至上的競品。”
“所以你隻要巧妙地主宰命運就行,主角永遠做好了為愛情失去一切的準備,但結局,一定會給予她美好的回饋。”
“那些犧牲,那些本應滿盤皆輸的悲劇。”
“大家不會去細想的,大家不會去發現的。”
“這,就是愛情小說的巧思。”
在那時間與空間之外的一處,在那比這世上任何一人都距離夏南清都更為遙遠的一個房間裡,小說作者冬沉,在筆記本上一字一句地寫下了今日份的感悟。
她煙灰色的中發掃過肩頭,左胳膊肘搭着椅子把手,五根手指夾着玻璃杯的杯口來回晃悠,裡面的圓球冰塊跟随液體左右浮動。但那液體不是什麼名貴的酒,隻是白開水而已,她要保持思維的清晰。
況且名貴的酒,她也買不起。
今天是個好日子,那對合租的情侶總算搬離,夜晚很安靜,聽不見什麼惱人的聲音。學校的課不多,她一整個下午都在補覺。到了晚上,新開的那家店的豬腳飯還算不錯。
她望向窗外,從廉租房的夾縫裡觀察遠處繁華夜景,在自己都沒準備好的情況下,不知為何,歎了口氣。
夏南清轉頭看向大熒幕,頒獎正在進行,她本該是第一名,但現在甚至擠不進前九名。她知道這些名列前茅是人接下來将會去椰海進行拍攝活動,她聽說那裡的椰子樹,都能長到二十米。
可能是屏幕的光太過刺眼,不知為何,她的眼睛流了淚出來。
蘇湫過來,坐到她身邊,問她怎麼了,有沒有什麼問題。
夏南清一把抱住蘇湫,把頭埋進她的懷裡,她開口,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問的,居然是“蘇湫,如果你早就能夠逃離甯柳的束縛……”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早點出現,為什麼要等着我,跑上三十樓?”
“我明明也曾,想要成為比賽的第一……”
她沒讓自己開口,她對這一切感到陌生。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開始想要跟戀人算賬?為什麼要替自己感到委屈?為什麼要拿邏輯思考愛情?
她一定是喝了太多果汁,或是剛剛受到了甯柳太大的驚吓,她一定是瘋了。
她稍稍轉頭,拿那浸着淚水的一隻眼,望向露台之外的世界。
冬沉沒有改變姿勢,她靜靜地,欣賞着窗外的萬家燈火,那與自己無關的一切。
一個在戀人的懷裡,一個在孤獨的夜裡。
一人在心裡,一人在夢裡。
異口同聲。
“啊啊,這日子啊……”
“怎麼怎麼活,都活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