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身體感覺像被火燒,又好像被馬踩過一樣,到處都疼。
那股疼痛從深處傳來,耳邊傳來一陣喘息聲。
楊笙睜開眼,就見孔玉屏像野獸一樣壓在自己身上,見他醒了更加興奮。楊笙的意識還有些恍惚,他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猩紅的絲綢幔帳不住動蕩。他隻記得自己喝了幾杯酒,後面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切實的痛感傳來,他的意識清醒起來,感到了強烈的屈辱。
“放開我,混蛋——”
楊笙掙紮起來,孔玉屏輕而易舉地按住了他。他力氣大的要命,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老實點。”
楊笙拼命搖頭,臉上都是眼淚,不敢相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孔玉屏劇烈地動了幾下,終于從他身上翻了下來。楊笙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能這樣,隻覺得自己髒的要命,忽然一陣惡心,趴在床邊幹嘔起來。
孔玉屏揚起眉,把手伸過來,搭在他赤裸的腰上:“怎麼了,我擡舉你,你還不高興?”
楊笙渾身狠狠哆嗦了一下,對他充滿了恐懼,不想被他沾着一點。他從地上撿起上衣穿起來,孔玉屏就這麼靠在床頭,看着他慌慌張張的模樣。楊笙穿上了上衣,他伸過手,又把他拽倒在床上了。
他攥着楊笙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他腕子卸下來。楊笙掙不過他,求饒似的看着他道:“孔大人……”
他笑了,溫聲道:“叫我玉屏。”
他越溫柔,楊笙就越害怕。他身上被作踐過的地方還在疼,心裡恨得厲害。孔玉屏手裡有大把的錢,撒出去有的是伶人小倌來伺候他,可他不稀罕。
他就是喜歡這種玩弄良家子的感覺,看着對方恐懼、懊惱、恨得要命,卻又不得不屈服的樣子,就讓他有種難以言說的興奮感。
他額頭上還帶着汗水,嘴唇殷紅,藏着戾氣的眼神跟這副好皮相融合得恰到好處。他摸着楊笙的臉道:“小笙,我很孤獨,你陪陪我。”
他的權勢太大了,自己吃的這個虧根本沒法讨回來。楊笙恐懼地搖頭:“我當沒發生過,你放我走。”
孔玉屏笑了,跟他各說各話:“這個外宅是我的,以後休沐你就來這邊等着我。我一個月給你二百兩銀子,别再去伺候别人了。”
楊笙腦子裡嗡嗡的,沒想到他要養自己。他搖頭道:“我有手有腳的,不要你錢,我不賣自己……”
孔玉屏低下頭,楊笙的心一緊,想他要是敢親自己,就拼死咬斷他舌頭。然而孔玉屏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他耳邊漫不經心地說:“你那個弟弟,今年該讀書了吧。要不要接到長安來,給他找個好夫子開蒙?”
楊笙打了個哆嗦,仿佛喉嚨被他掐住了,啞聲道:“你别動他,我弟弟還小,有什麼沖我來!”
孔玉屏低低地笑起來,笑得渾身都在顫抖,好久都沒見過這麼好拿捏的孩子了。他把臉埋在他的懷裡,輕輕蹭了蹭,喃喃道:“好,那你就乖乖的陪着我……哪裡也别去。”
楊笙渾身都僵住了,這麼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在他面前露出像羔羊的一面,倒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孔玉屏擡起手,湊到他臉跟前道:“你聞聞,我身上有什麼味?”
濃烈的龍涎香和郁金的香氣撲面而來,張揚肆恣,像他的容貌一樣,華美得充滿了攻擊性。楊笙啞聲道:“很香……嗆人。”
孔玉屏自嘲地笑了,道:“不嗆不行,下頭蓋着血腥味……有時候熏得我自己都睡不着覺。”
“這裡——”他指着自己的耳朵,病态地歪着腦袋,“老是有人嚷嚷。”
他殺的人太多了,給自己都弄出了癔症,這樣的人怕是沒什麼好結果。他外表光鮮,驕傲得不可一世,内裡卻是這麼一個模樣。楊笙以前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偏要纏着自己,此時竟有些明白了。
孔玉屏輕輕摸着他的臉蛋兒,道:“你身上幹淨,跟你在一起我心裡清淨。”
他輕輕親他的臉,溫柔道:“陪着我,好不好?”
楊笙說不出話來,牙齒隻是控制不住打顫。他造的業像一條蟒蛇一樣,随着他的靠近緩緩地纏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要找個替身似的把他往下拖。
他不動,孔玉屏便再一次壓在了他身上。外頭的雨嘩啦啦的,下的越發大了。雨聲遮住了喘息的聲音,楊笙疼得冒出了冷汗,渾身不住發抖,擡起手想要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
孔玉屏就是要他疼,在牢裡他要往死裡折磨人,在床上也是。恍惚中,楊笙隻覺得自己在黑暗中不住下墜,一直墜到最深的深淵裡。
雨下了一宿,孔武打着呵欠開了門,外頭的地面還是濕的。他扭頭道:“哥,今天還去看鋪子麼?”
昨天叫人去鬧事,店沒砸成反而被蕭浚野逮住揍了一頓。孔钺一想起來就有氣,不耐煩道:“有什麼好看的,又掙不着錢。”
孔武勸道:“别這麼說嘛,哥,前天不是賣了一盒鴨蛋粉麼。要不降降價,反正成本也不高。”
好幾天才賣了一盒粉,要不是鋪子是自家的,早就賠死了。孔钺覺得皇後是自己的親姑姑,拿着架子放不下,心煩道:“先别管那邊了,蕭浚野那邊怎麼樣?”
孔武道:“那小子一直跟袁窈在一塊兒,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孔钺心裡更惱火了,自己連手都沒摸到,他倆倒是越走越近了。他皺眉道:“想辦法把他倆拆開,杜良謀呢,快點出個主意。”
杜良謀背着書包在隔間等他倆,眼睛轉了轉,道:“這個嘛,倒也不是件難事,不過……”
他氣定神閑的,很有點坐地起價的意思。孔钺洗完了臉,沒好氣道:“幫我想個好法子,給你十兩銀子。”
杜良謀立刻精神起來了,黃鼠狼似的眼睛裡放出了狡黠的光芒,湊過去在孔钺耳邊說了幾句。孔钺聽了,眨了眨眼道:“妙啊,還是你一肚子壞水。”
杜良謀呵呵一笑,孔钺道:“找幾個人把消息傳出去,那小子本來就疑心病重,看他聽了怎麼想!”
中午了,一群人往飯堂走去。去得早的人有肉吃,去晚了就隻能打到菜湯了。嚴碩每天一到中午就精神抖擻,吃飯總能搶個前三甲,那狗熊兄弟給他起了外号叫飯桶大将軍,他聽見了也滿不在乎。袁窈對吃飯不怎麼上心,慢悠悠走在後頭,他來到飯堂,前頭排隊的人都沒了。他随便打了兩個菜,一碗湯,周圍的座位都被占滿了。蕭浚野招了招手,道:“這邊。”
他們兄弟幾個坐在一起,中間留了個空給他。袁窈和小懿坐下了,蕭浚野看他就打了一碗銀耳粥,幾個素菜,道:“你要成仙啊,就吃這麼點。”
他從自己盤子裡夾了個燒雞腿給他,袁窈微微一笑,道:“謝了。”
自從上回偷偷查他的事被發現,蕭浚野也不藏着了。反正自己就是對他格外在意,跟對其他人不一樣,就是想一直看着他,陪在他身邊。他不想去深究那種感覺到底意味着什麼,但隻要他在身邊,自己的心就變得溫柔起來。
小靜王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對袁窈這麼好,隻覺得人家有的待遇,他貴為親王也得有。他盯上了另外一根雞腿,伸筷子來夾。蕭浚野回過了神,出手快如閃電,啪地一下子擋回去了。小靜王還沒被這麼區别對待過,吃味似的道:“幹嘛,給他吃不給我吃?”
蕭浚野不能吃這麼大虧,每個人都來分一點他就隻剩雞骨頭了,道:“不是剛給了你一個雞翅膀嗎?”
小靜王還挺講道理,道:“那行吧,我拿這個獅子頭跟你換。”
飯堂的獅子頭比一般的丸子大不了多少,但好歹是肉。蕭浚野這才答應了,回頭看袁窈,道:“你要嗎?”
袁窈笑了笑,道:“不用了。”
小靜王這回心徹底碎了,剛從自己這裡換了獅子頭又要拿去給袁窈,哥倆好也沒有這樣的。
越瘦的人越不愛吃飯,蕭浚野完全沒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隻是忍不住替他操心,懷疑他其實是水土不服想念雲南菜。嚴碩覺得他對袁窈也太好了,道:“他不吃我吃,哥我還沒吃飽呢。”
他剛吃了一大塊紅燒肉,嘴上還帶着油花,吃什麼都沒夠。蕭浚野兩口把獅子頭吃了,嘴裡鼓鼓囊囊地道:“你就沒吃飽的時候。”
周钰在旁邊忍不住笑了,道:“下午還去看店嗎?”
蕭浚野看了一眼外頭,今天天氣挺好,道:“去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吃了飯,他收了碗筷放回去,一邊尋思着長安城裡什麼都有,說不定就有雲南菜館。于白鶴他們知道的多,有空問問他。正想着,幾個隔壁班的人從旁邊經過,一邊低聲道:“将軍府的人怎麼跟袁家的人走得這麼近啊,天天都在一塊?”
蕭浚野沒說話,另一人看了他一眼,見他背對着這邊,低聲道:“那又怎麼了,他哥以前不就經常跟袁窈在一塊兒麼,吃飯上課都在一起,指不定那倆人就有一腿呢。”
一人道:“唉,别胡說,讓人聽見了。”
另一人道:“怕什麼……當初那兩個人感情那麼好,可惜說沒就沒了。我看蕭三兒跟他哥長得有那麼點像,别是給人當了替身還高興呢。”
蕭浚野的呼吸一滞,心裡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在原地怔了良久,回頭看時,那幾個說閑話的早就走了。他出了飯堂,小靜王他們都已經走了,袁窈還在大梧桐樹下等着他。
蕭浚野走到跟前,看着他安靜的模樣,心裡越發不好受了。他生的俊秀,前兩年性格肯定比現在還乖,大哥天天跟他在一起,豈能一點喜歡的意思都沒有?
袁窈沒覺察到他的心事,道:“最近天熱,茉莉茶賣得好。我讓人補了一些貨,是今年新窨的銀針,下午送過來。”
蕭浚野沒說話,袁窈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沉默下來。回了住處,蕭浚野徑自進了門,剛才還好好的,忽然就一副冷淡的模樣。袁窈擡頭看了看天,疑心是天熱他不舒服,便回隔壁休息了。
屋裡靜悄悄的,蕭浚野往床上一躺,心裡還是想着剛才那些人的話。大哥文武雙全,模樣生得又好,在家就得父母的喜歡,在太學也經常被夫子誇獎。蕭浚野雖然不願意承認,其實心裡對他很嫉妒。他從小就被周圍的人拿來跟大哥比較,被比的多了,心裡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絲自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如他。
隻要大哥在,他就永遠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可大哥往日對他很好,他心裡也暗暗地崇拜他,想像他一樣被那麼多人信任追随。
他臉上總是帶着三分笑意,踏實可靠,對兄弟們很好,又嫉惡如仇。可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蕭浚野心裡空蕩蕩的,為大哥痛哭了一場。在那之後,家裡的人把更多的愛給了他,可大哥變得更加難以超越了,沒有人能比故去的白月光更完美。父母看着他的時候,有時會露出傷感的表情,蕭浚野明白,他們心裡是在想,如果禹澤還在,肯定比自己還要優秀。
那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他被父母當了太久的替代品,不想再被人拿來比較了。他以為至少身邊的人眼裡看到的是自己,沒想到他們還是在通過自己尋找大哥的影子。
他一整個白天都渾渾噩噩的,下午放了學,兄弟們要去店裡看看。嚴碩在門口等着,揚聲道:“哥,走啊。”
蕭浚野把書收起來,冷淡道:“不去了。”
嚴碩奇怪地看着他,道:“不是說好了麼?”
蕭浚野沒再說話,徑自往回走去。袁窈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感覺他确實有些不對勁。幾人看着蕭浚野一個人走遠了,互相看看了一眼,嚴碩道:“那咱們還去麼?”
袁窈道:“去吧,等會兒有人送貨過來,還得入庫呢。”
回了住處,蕭浚野倒頭就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傳來稀裡嘩啦一陣腳步聲。蕭浚野睜開了眼,聽見隔壁有人進了屋,聲音漸漸安靜下去了。那幾個人來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自己不去他們過得也挺好的。蕭浚野覺得他們可能真的把自己遺忘了,坐在黑暗裡歎了口氣。
小勝回來了,在外頭拍了幾下門,叫道:“公子,睡了嗎?”
蕭浚野趿上鞋去開門,見小勝圓圓臉上帶着笑容,師無咎站在他身後,手裡拿着個油紙包道:“吃飯了嗎,給你帶了點燒餅。”
總算還有人想着自己,那麼多雞腿沒白讓給他。蕭浚野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轉身點起了燈。小靜王把飯放在桌上,坐在屋裡,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他一雙眼睛看着蕭浚野,感覺他不像生病了的樣子。他道:“怎麼回事,不舒服麼?”
蕭浚野穿着貼裡的白中衣,馬尾松松散散的,曲起一膝靠在椅子上,照他爹的話說就是坐沒坐相,但懶懶散散的莫名有種吸引力。他雖然沒有平時精神,但他那一身肌肉實在讓人難以忽略,讓人覺得他着實不像有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