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留給他們的房間是間上房,東西各有一張床,隻是積灰已久,他們都是身有法力之人,施了個清塵術便煥然一新。
時臨走到桌邊坐下,瞄了她頗為滿意的面容一眼,輕聲問道:“阿朝,你為何……要跟我住一間房啊?”
槲月掃了他一眼,驚異地發現他雖然強裝鎮定,可裸露在外面的耳根早已悄悄紅了,不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你不知道我想幹什麼?”她反問,一下湊近他低垂着的臉,水潤的杏眼一下就撞進了他強裝鎮定的眸中。
像是小貓的爪子,出其不意地輕輕撓了一下他的心坎兒。
不疼,但是癢癢的。
“你、你……”時臨的眼睛飄來飄去,下意識落在她像櫻桃一樣粉潤的嘴唇上,又像是被燙到一般向後傾了些。
槲月心下好笑,親都親過了,此刻居然還像個黃花大閨男似的。
她湊得越來越近,近到時臨幾乎能看清她臉上的白色的絨毛,能從她澄明的眼中看到自己紅成熟蝦的臉。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等待着預期中的柔軟來臨。
他心中既有慌張,亦有……期待。
還沒等他心裡的小鹿跳将幾下,就聽到槲月輕描淡寫地道:“這房間年久失修,無人居住,萬一出點什麼事怎麼辦?我們呆在一起,至少能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啪唧。
小鹿好像撞死了。
看着時臨哀怨瞪她的眼神,槲月忍俊不禁,伸手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成功把他紮好的束發給揉了個亂。
等時臨将頭發束好時,外面恰巧傳來了笃笃笃的敲門聲。
時臨把門打開,門外燭火熒熒,映着老者臉上層層疊疊的溝壑,見是他開門,神色微微一暗。
他顫巍巍地将托盤呈至他面前,上面放了兩盤菜,四張餅,以及一小盤雲片糕。
那雲片糕雪白如雲,薄如凝脂,一層一層疊在一處,瞧着讓人垂涎欲滴。
時臨斂眸接下托盤,粗粗掃了一眼,“老闆費心了。”
老者笑了笑,眼神卻像是透過他在看什麼,時臨的身體擋去了槲月坐在室内的身影,“不過是粗茶淡飯罷了,貴客慢用。”
說罷便要佝偻着離開。
卻又像是想到什麼,在時臨欲關上門的一瞬猛地扭頭,森森眼白與槲月探究的目光倏然撞在一起,幾乎凝成實質化的火花迸裂開來。
良久,他咧開一口白牙,語氣低沉:“溪川縣近日不太平,這位姑娘瞧着端麗清秀,入夜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時臨隐隐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怪,下意識一側身撐住門闆,周身煞氣沉沉:“多謝老闆提醒。”
房門關上,燭火被隔絕在屋外,仿佛是門柱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如一隻黑色的怪物緊緊趴在房門上窺視其中。
時臨瞧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捏住拳:“阿朝,要不我們還是趁早離開,我覺得這家店怪怪的。”
槲月卻散漫地笑了笑,拈起一塊雲片糕掂在指尖上,上面的糯米粉簌簌撲落在盤中,“别怕,我會保護你的。”
她這混不吝的語氣,時臨差點忍不住瞪她的沖動。
“先吃飯吧。”她努了努嘴,一邊笑着将雲片糕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
……
入夜,萬籁俱寂。
今日是上弦月,被黑暗吞下一半的月亮向雲層外掙紮,卻又一口一口被漆黑的雲吃進盈動的暗夜中。
窗外的燭火已經熄滅,黑黢黢的房中陡然湧動起一陣黑霧,空氣陡然攣縮成皺巴巴的一個圓盤。随即從黑霧中率先浮現出一道藍色影子,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攥在一把深藍色的弓箭上,不見人影,隻見那煞氣獵獵的弓箭緩緩拉滿。
伴随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人終于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佝偻着身軀,黑衣兜帽罩頂,露出一張薄唇和尖尖的下巴。
他對準了床上不省人事的槲月,眼中閃過一絲異光,“月兒啊月兒,你還不是要栽在我手裡。”
長弓拉滿,發出嗜血的嘯叫,千鈞一發。
正在此時,一隻手悄然扣在他的後腦勺上,帶着毀天滅地的煞氣,陰恻恻的聲音像一股涼氣注入他的大腦,瞬間肩膀都麻了半邊。
“我勸你,别亂動。”
身後之人聲音低沉,還帶着一絲明晃晃的威脅。
他一分神之際,再扭頭去瞧那床榻,空蕩蕩的被褥,哪還有人?
“你——”
“你找我啊?”嚓的一聲,燭光溢滿了整個房間,映出槲月笑盈盈的眼睛,她翹着二郎腿握着一杯茶,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是該喚你老闆呢,還是喚你……長淵?”
此言一出,那佝偻着的身軀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