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有些呆愣,配上腦袋頂随風飄揚的兩绺毛,看起來像是一隻毛茸茸的大狗。
她被可愛得忍俊不禁,擡起手撫平了他腦袋上的兩绺毛,還下意識揉了揉。
手感毛茸茸的,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日光和煦,微風習習,千年桃樹曬着太陽,笑望着樹下一個張牙舞爪臉紅脖子粗的黑袍少年,和他對面笑盈盈注視着他龇牙咧嘴的白衣少女。
桃枝輕晃,绯色舞女跳着胡旋舞從枝頭輕盈地飄落下來,像是簇擁在他們周圍翩翩起舞。
……
暗,極暗。
外面仙鶴飛舞過天河的聲音順着大門傳進室内,在空曠龐大的暗室内顯得格格不入。
九丈高的青銅鼎周身青黑,此刻底部的肉瘤齊齊長大了貪婪的嘴,露出其中森森的獠牙,像是被什麼點燃了一般,猩紅的眼四處尋找,鼎内咕嘟咕嘟地冒着黑氣,扭扭曲曲地繞出一個陰黑弧度,順着頂部的煙囪源源不斷地排出去,又隐遁入仙氣旺盛的霞彩之間,短暫地髒污了一塊,又迅速變回白皙。
“今日為何隻有一城的人?”巨大的鼎前一個身穿姜黃色長袍的男子負手而立,聲音平淡卻讓人心中泛起寒意。
身旁白衣男子滿頭冷汗,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都有些不穩:“禀陛下,帶的靈魄太多,難免黑氣外溢,鎮守南天門的羅光近幾日好像盯上我了,所以……”
那男子眯起眼扭頭怒視他,“大事将成,如此畏畏縮縮成何體統?他羅光不過是個守門的,殺了便是。”
“若是南天門守衛倒也罷了,可那羅光乃是……”白衣男子擡起頭,神色誠惶誠恐,正是長淵,“乃是創世神南澧的徒弟,仙力強橫,又頗有威望,若是我們貿然把他殺了,想必會引起衆仙猜測。”
相戎臉上的橫亘的肌肉都在跳動,深深凝視着那青銅鼎上一張張猩紅的嘴,捏着拳重重敲了一下身旁的石柱,“若是有狐族那丫頭的内丹就好了,隻要一入混沌鼎,即可煉出這世上最完美的混沌靈核!隻恨你将她放走了!”
他似乎還是難以平息怒氣,張眉怒眼扭頭狠狠一揮,一道混着黑氣的神光就猛地擊在長淵身上,将他打出數尺之遠,滿臉痛苦地捂住胸口。
“一個身無修為的狐族女子,你竟然讓她跑了!”
過去數日,他一想起此事就覺得捶胸頓足,恨不得将槲月,将時臨甚至于長淵都挫骨揚灰,他抓心撓肝,恨不得現在立馬就能再出現一個槲月這般的天降神寶,投入混沌鼎中,他大業何愁不成!
此刻少了一枚内丹,他填五座、十座城池的平民進入其中煉化也抵不過她一個!
這般煉化下去,鼎何時才能大成,開啟他的成神祭壇?
長淵心中憋屈極了,他那天射出攝魂弓之時便滿心自得,他用狐族族民造成的上古神物,隻要中上一箭,便立時三刻會被奪去靈魄,化為無神無魄的行屍走肉,再加上一個沒有修為的槲月,兩人豈非手到擒來?
誰知被一男一女死死攔住,還險些要将真相散布整個仙界,他本想将二人全部射殺,結果陛下不知是怎麼想的,不肯對那女子下殺手,結果讓那男子逃了,隻抓到一個女子。
若能将那女子折磨一番,問出個所以然來也便罷了,誰知他自此再沒見過那女子,幾次三番提起也都被擋了,若要追問陛下便會勃然大怒,怒斥他心思不正。
如此迷戀紅顔,怎可成大事?
長淵歎了口氣,“陛下,屬下已經探查了整個人妖兩界,均未發現槲月蹤迹,想必她是隐匿了自己的氣息,抑或是……遁往三界之外。”
“三界之外?”相戎不安地擰了擰自己的眉心,“她不會是去玄黃境了吧?”
她若是真的進了玄黃境,死在裡面倒也罷了,若真讓她見到古神遺迹,那他……
長淵不敢觸他的黴頭,低下頭不敢吭聲,卻聽身旁傳來一個通報。
“報——狐族女子有消息了!”
相戎猛地擡起頭,見那滿臉喜悅沖進來的士兵,激動地捏住拳:“如何?”
那士兵抱拳半跪道:“禀陛下,那女子不知從何處而來,我們按照長淵仙君的指示布下探測陣,今早突然看到人界東南方向出現那女子的蹤迹,正在往人妖邊界方向而去!”
相戎剛露狂喜,轉瞬便又皺起眉頭,“這些時日都沒見到她的蹤影,卻又突然出現在人界,這是怎麼回事?”
長淵見他陷入思考,想要戴罪立功,便忙不疊請命:“陛下,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屬下手持攝魂弓,槲月身無修為,定可手到擒來。”
相戎偏頭掃了他一眼,聲音淡淡的:“你再帶一城靈魄回來吧,還是要做兩手準備,白同,你去吧。”
那報信的士兵白同欣喜地直叩首:“多謝陛下!”
長淵陰郁的眼神幽幽地駐在相戎扭身而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