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最終降落在一個山洞前,遠處雲山四浮,柳暗花明,接天的參天大樹合抱在山洞周圍,洞口張開一個三人高的口子,豎立着片片蒼翠青竹擋住洞口,滲出的冷意淬得青竹水珠垂垂欲滴。
四望無垠,槲月看向元翁和菘藍,他們無比虔誠地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向洞内的神明閉眼禱告:“敬神,我等奉天命攜此女而來。”
此處唯有陣陣風聲作答,菘藍輕聲叱她,示意她一同跪下,她卻撇過頭,擰眉瞧着那青竹逐漸向兩邊散去的洞口。
須臾,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不知是從何處而來,仿佛是地下,又仿佛是九重天外,似蒼老似年輕,似從容似死寂,聲音平和又不帶一絲情緒,像一塊世居于此的石頭。
“進來吧。”
元翁和菘藍再次拜謝,站起身來,微微躬身進入洞口,見她站在洞外遲遲不進,元翁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長髯,“你不是來救那小子的嗎,怎麼,怕了?”
這是十分低級的激将法,她并不是沖動的人,隻是此刻她心頭蒙着一層疑慮的陰雲,仿佛來到此處,一直有一種冥冥的力量在推她向前。
無形之間她成為戲台上的木偶,台下的傀儡,耳邊仿佛傳來馬車車輪的陣陣滾動之聲。
咔嚓。
咔嚓。
她躺在路上,等待着命運中的馬車降臨,成為車轍的墊腳石。
她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可是沉默不前也不能改變現狀。
她隻得向前,一腳踏進洞口。
進入山洞的一瞬間,那些青竹便倏然阖上,遮天蔽日,将最後一縷光線攔在洞外,洞内徹底陷入死寂。
她這才發現,洞内……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元翁和菘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她面前,而她一人一腳踩下去軟綿綿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她頭皮發麻。
暗處仿佛有一雙眼睛窺視着她,有一種被扒光了扔在太陽下被人審視的感覺。
她隻能硬着頭皮向前走,耳邊傳來水滴砸進水潭裡發出的嗒嗒聲,跳脫的聲音給了她一絲安全感。
她放緩呼吸,手悄悄捏緊了背後的墨鞭,眼神警惕地四處巡視,直至面前憑空浮現一扇大門。
大門青銅花紋攀援而上,上古兇獸窮奇脫框欲飛,向她咧出森森爪牙,大門中央嵌着一面鏡子,鏡面蕩起海浪一樣的波紋,仿佛在輕輕流動。
那是——預言鏡!
她對這面鏡子的印象實在算不上好,不由捏緊了拳頭。
隻見那鏡子波紋搖曳,緩緩浮動,随着它的波動,一陣聲線緩緩傳入她耳中。
“又見面了,小姑娘。”
她抽出鞭子,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在陰暗的山洞中制造出震耳欲聾的效果,那聲音笑了笑:“别這麼暴躁嘛,古神可不是誰都有機會見的,能見到的人是有天緣的,我奉天道之命代為篩選而已。”
她輕輕勾唇,隻是那笑容冷得能滴出水:“門獸,我還以為你隻能窩在結界裡吃人呢,沒想到還被委以如此重任,古神他老人家可真金貴啊,見一面得過幾道坎兒。”
她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實在算不上恭敬,門獸語氣也嚴厲森然起來:“我奉命守護古神遺迹,爾等切勿放肆。”
“好啊,那他老人家有何吩咐?”槲月慢條斯理地捋了捋她的鞭子,輕聲問道。
門獸:“槲月,妖界越山九尾狐族一脈,生而身負淨化之力的神谕,是也不是?”
“是。”
“那你可知這淨化之力是為何物?”
“可将惡力轉化為修為。”槲月聲音沒有什麼波動。
門獸輕輕一笑,這笑容高深莫測,顯得她十分無知一般:“對了一半,若它隻有将惡力轉化為修為這一個用處,又何必天道親自授予呢?”
槲月沉默不語。
門獸以為她是在反思,便大發慈悲地跟她講解:“淨化之力乃是天道創造出來應對混沌鼎的神力,可将惡力轉化為至純修為,所以你的修為純度是所有修行者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這是天道予你的天賦啊,最重要的是,此功修行到一定程度,可扭轉乾坤,化解陰陽!”
說到最後,大門蓦然亮起灼灼白光,興奮地幾乎閃瞎她的眼睛,那鏡子刹那間浮現出無數畫面,鏡中有一個身影以臂扛鼎,移山填海,鬥轉星移,仿佛山河倒轉,滄海桑田,一瞬即已是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