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曆年歲旦,妖尊厍玉谌奉天道命舉辦朝尊大典,天降霞瑞,萬妖來賀。
朝霞初升,天邊泛起一抹绯紅,像是一層輕如薄霧的地毯,隻待那身影自天邊款款而來。
萬妖匍匐在地,流雲停滞,山河肅穆,偌大的妖界籠罩在一片绯霧之中。
衆妖看見的首先是妖尊的長靴,紫金長靴綴着點點流蘇,随着穩健的步伐輕輕搖動,随即一襲玄色長袍映入眼簾,流光溢彩,華貴無雙,上繡黑金龍紋,那龍張牙舞爪,似是宣示着妖界至尊的威嚴。
厍玉谌平日裡慣常陰柔的眸子此刻溢滿笑意,他高立雲巅之上,俯視着臣服的芸芸衆生。
此刻,他是這天地唯一的王。
咚——
一道沉悶的鐘聲炸開在臣民耳畔,衆妖皆是下意識一顫,将頭埋得更低。
随着鐘聲響起,風雲變幻,大澤逆轉,仿佛從天外降下一層一層的七彩雲帶,将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祥瑞之中,忽而頭頂蒙上一層烏雲,衆人驚恐擡頭,隻見一段深藍色的身影自高空穿過整個雲巅,越過妖尊面前,灑下祥瑞甘霖。
“是鲲!”
上古神獸大鲲,為朝尊大典祈福的使者,許多妖一生都難以得見,今日竟如此近距離看到了上古神獸!
厍玉谌面含笑意,向大鲲使者颔首。
那鲲面無表情地一振翅,便錯身飛了過去。
厍玉谌笑意一僵。
怎麼,大鲲使者對他不假辭色,莫不是不滿?
可他轉念一想,使者壽命極長,見過的場面怕是他們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對這等朝尊大典不放在心上也是常事,便又恢複了溫潤笑容,面對臣民。
待大鲲使者三起三落禮畢,便到了臣民叩拜,萬妖朝賀的盛事。
厍玉谌内心難掩激動,幾乎是探着腦袋望向下方每一個臣民的臉。
他終于等到了今天!
蛇族多年來一直屈居龍蟒之下,甚至連蛟族都對其百般小視,他又是地位極低的普通遊蛇所生,血脈天賦不佳,自幼不受重視。
在他被那些族中長老之子搶走鱗片扔着玩的時候,他就想啊,為什麼這世上要以血脈定江山?
難道他就沒有機會做一做這江山的主人嗎?
如今大勢已定,那些威脅他的、傷害他的,全部都成了孤魂野鬼,而他,終于笑到了最後。
讓他怎能不喜,怎能不狂!
他都想好了,不僅是妖界,即便是那人所控的仙界,他也不是不能搶上一搶,抓個妖仙來當當。
隻要一想,厍玉谌便想對天大笑三聲。
“妖尊厍玉谌,德行寬厚,仁義待下,盡心竭力,功績卓著,為妖界子民立下不朽功勳。今特賜朝尊大典,加冕為尊,以彰其功,以慰其勞。望妖尊厍玉谌為妖界昌盛,再立新功。”
文炳春遙遙站在一側宣讀賀文,聲音厚重壯闊,遠遠散開,餘音繞梁。
底下的妖民畏畏縮縮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恐和無奈。
仁義待下,德行寬厚。
他們如今如同砧上魚肉,為君不仁,隻有群民受苦。
厍玉谌揚眉地聽着對他的評價,口中噙着笑意,眸中熾熱地盯着臣下服帖的眉眼,隻待遠處傳來的拜賀鐘聲。
咚、咚——
兩聲鐘聲響起,這是萬民朝賀的示意,隻見衆妖齊齊下拜,額頭緊貼地面,遠遠望去烏壓壓一片,人人臉上都帶着畏懼和惶恐。
厍玉谌擺出寬厚慈和的微笑,隻待群民賀出那聲“拜見妖尊,萬世昌盛”的賀詞,他便要雙手一擡,宣布免禮。
“慢着!”
此聲帶了内力,如石破天驚一般砸在整個妖界上空,蕩開一圈圈波紋,令整個妖界震顫。
厍玉谌一驚擡頭,卻見遠遠一道金虹貫日,如同一條流瀉的金瀑,通天徹地傾瀉而來!
衆妖顧不得對于妖尊的恐懼,皆是擡頭望去,卻見一道身影在金芒背後如利劍出鞘,寒光凜凜,遠立雲霄,唯有腳腕上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大典被這一道聲音打斷,鲲鵬使者漠然立于一旁不言,文炳春也停下了賀詞。
厍玉谌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從容平視着他的女人,還有她身後站的黑袍玉面的男人。
“槲月,時臨——”
他們居然沒死!
那為何探子會說他們已經死了?他下意識看向唐望津,連他都滿面震驚,難以置信。
肖枯則垂眉耷眼,一副喪氣相。
他的探子沒有問題。
除非……這兩個人是故意讓他知道他們已經死亡,降低他的戒心!
那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他屠了狐族,又殺了山外山那麼多人,這兩個人肯定是為了報仇啊!
他心中突然湧上無盡的恐慌,像是為了安撫自己,他怒目向文炳春喝道:“繼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