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公子”,這稱呼道貌岸然的,一聽就是人界的稱呼,他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許今朝這個沒良心的還在一旁附和,“是啊,我也就是跟着大名鼎鼎的燭龍大人,才容易遭到追殺。”
時臨面黑的跟鼹鼠一家似的,怒極反笑:“怎麼?上回肖枯奉命用誅妖鎖來驗你真身的事,這麼快就忘了?”
邈姨一邊擇菜,一邊若有所思地盯着這個在外面一向冷面無情,如今卻急赤白臉、易燃易爆的燭龍大人。
說是時臨叫她邈姨,可在心裡她權當他是她的兒子,她的弟弟。
恐怕他頭發絲動一下,她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這小子,竟是無意中對小姑娘動了情啊。
許今朝也想起此事,當時不明白肖枯為何抓她,如今卻是猛然醒悟,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恐怕厍玉谌心中已有疑窦,抓她就是為了回去一驗真身,從而斬盡殺絕!
如今她與長淵貿然離開山外山,确實如同羊入虎口,不知哪日就要被五花大綁送到幽暗無光的厍宮去。
長淵蹙起眉,扭頭看向許今朝,面露焦急,“月兒,你曾險些被厍玉谌抓了?可有受傷?若我早些找到你便好了。”
要你充好人,等你來救,許今朝早就涼透了。
時臨暗暗咬着牙瞪着神色黯然的長淵。
又不由得想起稱謂,長淵一聲聲喚着“月兒”,就好像他們從未有過生疏。
可他跟許今朝認識這麼長時間,叫她大名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更遑論許今朝每次都陰陽怪氣地喊他“時臨大人”。
他心裡泛起酸氣來。
許今朝有些不适應這種急切的關心,但也理所當然認為他是真心的,便笑了笑:“我沒事,那次幸虧燭龍大人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之中。”
最後這半句甚至還帶着些許促狹。
雖然是調侃,但時臨那點冒泡的酸氣又莫名泛出點甜來。
就好像吃了瓣酸橘,卻驟然被灌了一大口蜜漿,甜滋滋的。
長淵眼中隐晦地閃過一絲晦暗,卻又很快被他掩飾去,聞言點點頭,向時臨拱手道:“多謝時公子救了月兒,以後我定會保護好她。”
時臨冷哼一聲,“就你這孱弱的身闆,她保護你還差不多。”
許今朝雖然不滿他言語無禮,可心裡也不由得打鼓。
自她進入妖界,便一直牢牢抱着時臨這條大腿不曾放開,才能數次化險為夷。
雖然說他是愛逞英雄,但一直牢牢護着她,不讓她被欺負。
如今他們四周危機四伏,長淵雖然是狐族祭司,可大病初愈,臉色蒼白,任誰看了也是個空有皮囊的病弱公子。
萬一一離開山外山,他們倆就被連鍋端了,狐族豈非永無複興之望?
她的視線不由投到時臨身上,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時臨大人說的是,我們這病的病弱的弱,您作為曾經通天徹地的妖尊陛下,自然也是要護着我們這些被殘害的遺孤的,對吧?”
此言一出,長淵不由皺眉,病的病,弱的弱?
時臨眉眼倨傲,飛快地瞥她一眼,輕咳一聲:“本來……我是不準備管這件事的,但是既然曾經身為妖尊……”
“時公子,我有信心能保護……”
“我答應了!”
時臨一聽長淵開腔,也不敢擺架子了,語速飛快地應承下來。
他答應的聲音實在是洪亮,把本來安安靜靜擇菜的邈姨都逗笑了。
許今朝也覺得莫名,仿佛聽見長淵說了什麼,但一扭頭看見他嘴唇緊抿,鼻梁繃成一條直線,又覺得好像是自己的錯覺。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這次這麼好說話,但她懶得想那麼多,隻欣喜點頭:“多謝時臨大人,我們狐族定不會忘記大人深恩!”
時臨看似雲淡風輕,一派大義凜然地擺了擺手。
此事商定,便定在兩日後出發。
……
妖族疆域遼闊,地勢各異,其中最優勢的地理位置,當屬厍宮所在——青岚境。
那還是在兩百年前,蛇族首領厍玉谌起義推翻燭龍族政權,又将其封入寒淵境。
随即便将蛇族駐地遷至青岚境,建造了厍宮。
寝殿内,紅燭帳暖,被翻紅浪,厍玉谌眼尾發紅,面容邪性,光着上身從床上支起身子。
床尾的女妖全身赤裸,看着厍玉谌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抖如篩糠。
房間裡彌漫着鮮血的味道,肖枯剛剛被不知死活地擡走。
厍玉谌看着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面容陰柔,嘴角忽然勾起,如春風拂面般和煦,他輕輕招手,那女妖便戰戰兢兢地跪爬上前。
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龐,笑容中卻有寒芒一閃而逝,像是毒蛇露出的獠牙。
手遊走至她纖細的脖子,緩緩遊移:“你确定看見那個小賤人跟狐族祭司長淵一道進了妖界?”
底下的人叩首如搗蒜,“是,是,奴不敢欺瞞。”
他緩緩捏住她的脖頸,纖長手指微微用力,那蛇族女妖便抖着嘴唇翻起白眼來。
頃刻便捏斷了脖子的血管,血噴了一臉,他卻滿意地舔舐着嘴角,忘我地閉上眼。
“他們肯定會回狐族,讓荒古境的老祖宗們,去招待一下許久未回鄉的遊子,我倒要看看,面對着自己的至親,時臨還能不能下得了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