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公公見她望向那寝殿外面孤零零一棵古桑,便解釋道:“那棵古桑是江浙一帶的名種——睦州青,宮中栽柘木居多,隻是大娘娘閨中名諱含有一個‘桑’字,家鄉又地處江浙,便在寝殿旁植了一株睦州青聊慰相思。”
這個太後娘娘還挺有鄉情。
可就如趙雪所說,皇室栽種桑樹本就奇異,還隻孤零零栽這麼一株在此,此處風水應與他處不同才是。
更不必說桑樹下甚至還有一具屍骨,更是加重此處陰氣。
不長出個骨妖來就算好的,怎麼會一片祥和之氣,毫無異常?
難道真是鎮世碑和玄穹大帝的功勞?
許今朝與時臨對了一個眼色,便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必須得進寝宮看看。
“諸位同修,我們這樣集中起來尋找線索實在太慢,不如大家分散開,在整個皇城中搜索一遍來得快些?”時臨笑眯眯揚聲道。
在場的除了金烏宗弟子,還有天樞閣參事,不管是誰都看不上天穹宗,可時臨黑面神名聲在外,他們便拱拱手敷衍道:“太後娘娘有恙,我等自當盡心侍奉才是。”
時臨噢了一聲,又啧了一聲揣着袖子煞有介事道:“可這宜壽宮如今人員駁雜,太後娘娘又正病痛交加,若是陛下前來探望,看見咱們一群酒囊飯袋光堆在庭院中,認為諸位食君之祿卻屍位素餐,那該如何是好啊?”
那群修士手中動作一僵,時臨如此直接點破他們所為,無論是依附皇室而活的金烏宗,還是天樞閣,都是隻求安穩不圖上進,尤其是又有本領在身,皇室又能拿他們如何?
左不過拿人錢财,替人消災罷了。
何必這麼認真?
可被時臨點出來就不一樣了,他們若是不願意,這龐公公還在一旁瞧着呢,等會給他們上點眼藥,到時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聞實甫在寝宮門口一躬身,陰聲道:“既如此,你們幾個去外頭瞧瞧,我在此處候着便是。”
衆人便罵罵咧咧四散而去。
許今朝不知何時突然站到聞實甫身後,笑吟吟與聞實甫搭話,聞實甫哪願理她這張充滿心計的假面,便扭過一旁不瞧她。
許今朝卻出乎意料地一把摟住他脖子,低聲笑道:“聞長老,得罪啦。”
還沒等聞實甫出手制止,手中霎時拍出一道移山符,将聞實甫“轟”地一聲撞開無數太醫,轟進屋子裡,又“砰”地一聲倒下,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響。
龐公公:……
衆太醫:……
這一變故讓在場的人都驚到失語。
許今朝慌慌張張地欲進寝殿卻又止步不前,步子前後交錯,一邊做痛心疾首狀:“我……方才與聞長老說太後娘娘的病也許與寝宮之物有關,聞長老也許是一下為太後娘娘病情憂心過甚,這才沖了進去,沖撞了太後娘娘,這可怎麼是好啊!”
聞實甫撞得鼻青臉腫,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大虧,霎時面色猛沉渾身陰氣驟起,就要對她出手。
可時臨擋在她面前,唇角勾起,眼神卻沒有一絲溫度。
仿佛他隻要再向前一步,就會被時臨一掌拍死。
剛才的聲響驚動在殿外長街上查探的諸修士,聞聲皆慌張跑進來,更有人去禀報了皇帝,場面霎時十分混亂。
許今朝使了個眼色,時臨瞪她一眼,便一抹臉笑盈盈迎上那群人說起殿中情況。
她趁亂從桑樹旁的窗戶輕盈地翻了進去,落在室内,連腳步聲都不曾有。
室内燃着熏香,一縷令人安心的香味緩緩飄來,窗邊放着一張矮幾,上雕刻着金龍盤飛的花紋。
太後娘娘居在内室,已然被衆太醫用藥安撫下去,此時沉沉睡着,隻有一個年老侍女守在外間,此刻也被殿外的聞實甫給引去了。
隔着一道屏風,許今朝輕手輕腳地開始巡視這間内室。
她方才進來時就感覺到了,這間寝殿确有神力鎮守,她一點法術都使不出來。
如若不然,高低也得施個隐身咒。
太後寝殿十分寬闊,殿内東西繁雜,她翻了半晌也不見什麼異樣。
直至聽到門外衆人行禮的聲音,她才驚覺竟是把陛下給驚動了。
難道真不在殿内?
許今朝在整個屋子裡掃視了一圈,突然眼神一凝,目光鎖在一面鏡子上。
那是一面十分華貴的梳妝銅鏡,約莫兩尺高,迎着窗外日光直射顯得熠熠生輝。
太後娘娘寝殿經過精心設計,自是何時都能受到日光照耀,夜晚又有清輝撒進窗棂,這鏡子的造化可不得了哇。
許今朝正摩挲着下巴思考,門外忽然呼啦啦闖進來一群人,竟是齊齊上前要來抓她!
她倏然一驚,這時臨辦事也太不靠譜了,不是讓他攔住他們嗎?
時臨進來,卻發現他跟在一勁裝女子身後,那女子星眸劍眉,長劍負身,一身英氣。
為首者三四十歲的模樣,一身明黃,面沉如水,臉微微擡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鼻梁挺直,眸光沉凝,顯得威嚴不可冒犯。
竟是人皇。